鐵路是西方近代文明的一個重要標誌。說起它傳入中國的時間,總讓人想到1876年英國人在上海私自修築的吳淞鐵路和1880年中國人自己建造的唐胥鐵路,其實,在上述兩條有機車牽引的鐵路鋪設以前,在天津機器局內早已開始使用鐵軌運輸了。
據史料記載,1862年,英、法、美三國倡議在上海修築鐵路,這是外國勢力首次建議中國修築鐵路。因對鐵路缺乏認識和牴觸外洋的情緒,中國朝野上下大都以鐵路破壞民田、房屋,毀壞墳墓,導致失業,利於列強侵略等原因,極力反對興修鐵路。1865年,因英國人杜蘭德在北京永定門外鋪設小鐵路,行駛小汽車,差一點引發大規模的民衆騷亂,最終鐵路被拆除。這“可爲鐵路輸入吾國之權輿”。當時,在天津的三口通商大臣崇厚,雖不主張興辦鐵路,但是,懾於外國人的堅持,主張緩辦鐵路;而此前也曾詆譭鐵路的江蘇巡撫李鴻章,隨着對鐵路認識的增多,改變了觀念,主張中國自辦鐵路。也正是這兩人的態度及天津機器局的籌建,鐵軌才得以在天津應用。
1868年,崇厚聘用英國人密妥士爲天津機器局總辦。爲了運輸物料,密妥士計劃在局內修造地基,鋪設鐵軌。這在當年4月18日密妥士給英國駐天津總領事摩爾根的備忘錄中得到證實,“現在每天僱着1000至1200中國小工和泥瓦匠、木匠,在趕建廠房。大半的小工正在墊高四尺的地基,上面擬鋪設軌道,把廠地上的各個建築和大門外的船塢連接起來,也有工人在挖大門外的船塢……”後來,密妥士回國購買機器,局內鐵軌是否已經鋪設成功,尚缺乏確鑿的史料證實。1870年,李鴻章繼任直隸總督,接辦天津機器局事務。1872年春天,廣東補用道吳贊誠和天津海關道陳欽擴充機器局規模,“培修舊廠,接築土堤”,繼續修築被水沖毀的鐵路地基。當年9月1日,英國商人在天津租界內試行土路火車,宣傳火車。根據《申報》(同治十一年八月二十八日,即1872年9月22日)記載,“觀者皆稱美”,天津官員在給英國領事的信中說:“一切均甚便捷,甚爲適用之物”,並賜名爲“利用”號。近代機車在天津的首次出現,就得到了天津上下的認可。當年,天津機器局從英國定購了鐵軌。1873年,天津機器局在門外的船塢和已經建成的各廠、庫之間都鋪設了鐵軌。這在1874年李鴻章向朝廷報銷天津機器局的使用經費(同治十一、十二年,即1872年2月-1874年2月)時明確提到,“給發仿照外洋廠屋藥庫、挖濠墊土起堤各工,併購買外洋松木、鐵轍、火泥及缸磚瓦石等項庫平銀五萬五千九百七兩三錢八分六釐。”其中所言“鐵轍”,也就是鐵軌,這是天津最早的鐵軌運輸設備。另外,1887年編修而成的光緒朝《畿輔通志》(卷九十三)收錄了一則《天津機器局興造記》檔案,據該檔案記載,“天津機器局經始於同治丁卯(即1867年)季夏,訖光緒丙子(即1876年)仲秋……此機器局興造之始末也”,詳細記錄了天津機器局1876年以前的情況。其在描述機器局的盛況時寫道,“延袤千有五百餘丈,其間巨棟層櫨,廣場相連,列廠迤邐相屬,參錯相望。東則帆檣沓來,水柵啓閉;西則輪車轉運,鐵轍縱橫”。這又進一步證明,到1876年,天津機器已經大規模使用鐵軌和鐵輪車了。而此時,英國人在上海纔剛剛開始修築吳淞鐵路,開平煤礦則還沒有開採。儘管,我們還不清楚當時天津機器局是否使用了近代火車機車,但,鐵軌和鐵輪車的應用,在當時國內盲目排外、衆詆鐵路的氛圍中,開闢了中國近代鐵路運輸的先河。
1886年5月26日,醇親王奕譞趁巡察北洋海防之機,到天津機器局視察情況。他在李鴻章和幫辦海軍正紅旗漢軍督統善慶等人的陪同下,乘坐鐵輪車瀏覽各廠,興奮之餘,曾賦詩稱讚道:“綠水朱橋畔,停驂境界新;石樓連百雉,鐵軌挽千鈞……”天津機器局的鐵軌運輸令醇親王耳目一新。後來,醇親王之所以支持李鴻章的鐵路建設,同意將唐胥鐵路通到天津,很難說與這次和鐵軌運輸的零距離接觸沒有關係。天津機器局不僅首先使用鐵軌運輸,還培養出一批中國早期的鐵路技術工人,爲鐵路在國內的進一步推廣提供了技術條件,如1888年春天,山東東明治理黃河,從國外購買鐵軌、土車,鋪設鐵軌,運土修堤,以及1889、1890年間,北京西苑和外火器營的鐵路工程,都是由天津機器局的工人鋪設的。
中國最早的鐵軌運輸之所以沒有受到多大阻撓地出現在天津,雖然與洋務派實力人物在天津的提倡有關,也與天津人的功利觀念和勇於接納外來文明的寬闊胸襟有緊密的聯繫。從以往的衆詆鐵路,到現在的輕軌和地鐵工程在城市中心區如火如荼地進行,百餘年的變化,也體現了中國人觀念的徹底更新。在當今的信息時代,只有大力提倡創新精神,不斷更新觀念,纔會適應、更新生產方式,永遠走在時代的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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