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復1895年在天津大獅子衚衕1號居所翻譯完成《天演論》,並於1898年正式刊刻出版,極大地震動了當時的思想界,在中國近代思想史上書寫了輝煌一筆。
留學英國時即留心西學
嚴復作爲洋務派培養出來的知識分子,1877年至1879年在英國學習海軍期間,就十分留心西方資產階級的社會政治學說,廣泛涉獵了達爾文、亞當·斯密、盧梭、孟德斯鳩、邊沁、赫胥黎等人的著作。他還結識了洋務派人物、清廷出使英國大臣(相當於今之大使)郭嵩燾,郭嵩燾“見府君(指嚴復)而異之,引爲忘年交。每值休沐之日,府君輒至使署,與郭公論述中西學術政治之異同”。可見嚴復當時對中西學術及政治的研究已頗有心得。
1880年起嚴復連續居津長達20年。1885年至1894年間,他曾嘗試走傳統科舉的路子,以實現平生抱負。爲此嚴復捐了監生,並先後在回福建和赴北京四次參加鄉試,結果都落選了。1894年甲午戰爭失敗後,清政府被迫與日本簽訂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這使得嚴復從科場夢想中驚醒過來,他感到不能再走科舉這條迂緩的路了,於是轉而與愛國志士一道,通過輿論大聲疾呼,積極宣傳維新變法運動。
1895年3月4日至9日,嚴復在天津的《直報》上發表《原強》一文,比較全面地提出了他的資產階級民主思想。文中指出:“彼西洋者,無法與法並用而皆有以勝我者也。自其自由平等觀之,則捐忌諱,去煩苛,決壅敝,人人得以行其意,申其言,上下之勢不相懸,君不甚尊,民不甚賤,而聯若一體者,是無法之勝也。自其官工商賈章程明備觀之,則人知其職,不督而辦。其爲學術也,又一一求之實事實理。推求其故,蓋彼以自由爲體,以民主爲用。其於朝,則建民主,開議院,其於野,則合公司,用公舉。練通國之兵以禦侮,加什二之賦以足用。”
譯《天演論》有政治目的
《天演論》原名Evolution and Ethics,即“進化與倫理”,是英國生物學家赫胥黎的著作,最初發表於1893年。1895年嚴復開始翻譯此書,未數月而脫稿,取名《天演論》。天演者,實即進化之謂也。
嚴復翻譯《天演論》的政治目的,就是用進化論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原理,反對頑固派的保守思想,向國人敲響祖國危亡的警鐘。嚴復相信赫胥黎關於生物發展的規律,同樣可以用來解釋一切自然現象和社會現象,認爲世界是一個大競爭的局面,在競爭中,誰最強橫有力,誰就是優勝者,誰就能生存,否則就要滅亡。
嚴復書稿譯出後不脛而走,當年在民間就有刊行者。1897年,嚴復將修訂稿在天津《國聞週刊》上連載,1898年,又將正式定稿的《天演論》交摯友天津維新派學者盧弼正式刊刻發行,這就是著名的慎始基齋《天演論》刻本,也可說是《天演論》的標準本。
《天演論》在思想界影響深遠
《天演論》譯成出版後,轟動了整個中國思想界,尤其是在上層人物和知識分子中產生了巨大影響。著名散文家吳汝綸這樣的封建士大夫,看了《天演論》後也倍加讚賞並欣然作序:“抑汝綸之深有取於是書,則又以嚴子(指嚴復)雄於文。以爲赫胥黎氏之旨趣,得嚴子乃益明。自吾國之譯西書,未有能及嚴子者也。”
當時維新派的許多重要人物,更是對《天演論》稱歎不已。梁啓超一直欽佩嚴復,他是最早讀《天演論》譯稿的人之一。康有爲一向目空一切,但從梁啓超處看到《天演論》譯稿後,亦謂“眼中未見此等人”,承認嚴復翻譯的《天演論》“爲中國西學第一者也”。
《天演論》在正式出版之前,就已譽滿於主張維新的士大夫間。1898年定稿刊刻後,《天演論》對於社會的影響就更深遠了。當時,小學教師往往拿它做課本,中學教師多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做作文題目。關心中國存亡的愛國青年,也都爭相閱讀此書。
魯迅在《鎖記》一文中曾說,他在南京上學時,“看新書的風氣便流行起來,我也知道了中國有一部書叫《天演論》。星期日跑到城南去買了來,白紙石印的一厚本,價五百文正。翻開一看,是寫的很好的字,開首便道——‘赫胥黎獨處一室之中,在英倫之南,背山而面野,檻外諸境,歷歷如在機下。乃懸想二千年前,當羅馬大將愷徹未到時,此間有何景物?計惟有天造草昧……’哦,原來世界上竟還有一個赫胥黎坐在書房裏那麼想,而且想得那麼新鮮?一口氣讀下去,‘物競’‘天擇’也出來了,蘇格拉第、柏拉圖也出來了。”於是魯迅“一有閒空,就照例吃侉餅、花生米、辣椒,看《天演論》。”這本書使嚴復成爲當時全國響噹噹的人物。
嚴復在津書信史料價值很高
嚴復在天津居住20年,正是他精力充沛之時,讀了大量的中西文化典籍,發表了百餘萬的文字。據1986年中華書局出版的《嚴復集》統計,120多萬文字,其中有三分之二是在天津完成的。嚴復在天津期間,給家屬、親友寫信,也是他生活當中必不可少的內容。《嚴復集》共有書信359封,其中在天津寫的就有75封。
嚴復的書信是研究中日甲午戰爭和義和團運動的寶貴資料。
如嚴復在光緒二十年八月二十四日(1894年9月23日)給陳寶琛的信中詳細記載了甲午海戰的情況:“自戰後,東邊告急之電,日數十至,合肥(指李鴻章)知事棘,乃飭劉盛休帶軍八營赴援,軍從鴨綠之大東溝登岸,丁禹廷督海軍十一船護送之。十七日,倭亦以十一艘與我逜,自午至酉,惡戰三時,倭沉三艘快船,力盡而退,我亦失致、經二遠,並超、揚兩艘;定遠受千二百餘彈,幾沉不沉,鐵甲之爲利器如此。”
又如嚴復給好友汪康年的信中載有八國聯軍侵入天津後的有關情況:“以僕所知,則庚子天津失守時,法軍藉口拳匪以鹽坨爲根據地,伏而開始攻擊,領廨因而沒其積聚之鹽,嗣於天津未收之時招商包賣,孫仲英出而承之,乃大得利,然以此幾不免矣。若盜賣鹽坨,則決知其無此事也。和議既定,衛城租界所增拓者何限,而中國局廠廨署,如東製造局、海軍公所等,皆一去不還,彼皆非買而得之也。”從中可以看出嚴復書信的史料價值。(葛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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