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聯由律詩的對偶句發展而來,是方塊漢字獨有的一種文學表現形式,是詩中之詩。對聯有着很強的實用性,與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以及社會生活緊密聯繫在一起。天津作爲明清以來北方重要的水陸碼頭和商埠,其對聯也有許多獨到之處,使津沽大地爲之生色。
聯詠名將和名將詠懷
天津爲京畿門戶,軍事地位極爲重要。明代戚繼光(1528—1587),17歲世襲父親軍職。他自幼痛恨倭寇侵擾,曾慷慨賦詩曰:“封侯非我願,但願海波平。”後來戚繼光調任閩浙,建立起強大的“戚家軍”,在臺州七戰七捷,遏制了倭寇的騷擾,威鎮海疆。39歲時,戚繼光調往北方任總兵,總理昌平、薊州、遼東、保定四鎮,主持修建了規模宏大的明代長城,其中今天津薊縣黃崖關長城尤其著名,是我國軍事工程的傑作。戚繼光鎮邊關修長城,確保了關內廣大地區百姓較長時間安居樂業。逝世以後,經略薊遼的孫承宗特撰輓聯,高度評價了戚繼光的功勳:“七戰捷台州,洗清山河,威震南疆甌無恙;三千領薊鎮,驅散雲霧,雄踞北國海不波。”
明代另有一位名將袁崇煥(1584—1630),抗擊後金取得“寧遠大捷”後,被皇太極用計離間,崇禎皇帝聽信謠言殺害了袁崇煥。袁崇煥赴京途中經過天津,曾留下一副對聯抒發胸臆:“策杖只因圖雪恥;橫戈原不爲封侯。”
諷刺清軍和歌頌英雄
第二次鴉片戰爭中,英法聯軍入侵大沽口,民間流傳的一些對聯反映了當時的史實。如“南北村,四方人借榻;東西沽,三更鬼叫門”,寫英法聯軍到處擾民。“無鞋軍士荒唐走;有頂官員老漢推”,“諸小兒嘲笑三紅頂;衆大員喪盡一赤心”,“宿荒村羣懷兔兒膽;搶富戶快逞狼子心”,寫清軍官兵驚慌逃跑的狼狽相以及聯軍士兵搶劫百姓的醜行。
1900年八國聯軍侵入天津,清軍將領聶士成力戰殉國。後人在其殉國地八里臺橋附近建聶公碑,袁世凱撰聯題於碑上:“勇烈貫長虹,想當年馬革裹屍,一片丹心,化作怒濤飛海上;精誠留碧血,看此地蟲沙歷劫,三軍白骨,愁歌樂府戰城南。”
拍馬屁和迎合皇帝
天津地處天子腳下,無論皇帝還是重臣都多所蒞臨,留下了許多有趣的對聯。明末清初靜海縣的高爾儼,是崇禎十三年進士,授翰林院編修。李自成進京後,他歸附了起義軍,仍任原職。當時連日下雨,李自成問起原因,高爾儼奏道:“乾坤有意扶新主;日月無光掩大明。”作者可謂才思敏捷,抓住天氣不好的自然現象,與明王朝巧妙聯繫起來,馬屁拍得恰到好處。
1742年乾隆32歲時,已親政7年,但從未看過衆多百姓,打算借秋季遊盤山之時滿足心願。將陪駕出遊的大學士、軍機大臣劉統勳猜透了主子心思,事先派人到薊縣悄悄傳播消息,說某日皇帝和王母娘娘要到盤山看戲,同時賜福在場看戲的人。到了乾隆駕臨演戲之日,天成寺戲臺下真是人山人海,好不熱鬧。乾隆在臥雲樓上居高臨下,非常高興,但他突然發現戲臺柱上沒有對聯,於是讓大臣們題撰。有個大臣道:“按律呂,點破炎涼世態;借衣冠,描盡古今人情。”乾隆認爲太咬文嚼字,百姓看不懂。這時劉統勳也道出一副對聯;“三五人,可作千軍萬馬;六七步,如行四海九州。”
劉統勳的對聯通俗易懂,語意詼諧,用了數字、比喻、雙關等手法道出了演戲的特點。乾隆聽後很是高興,又問橫批,劉胸有成竹地說“全是假的”,乾隆聽後哈哈大笑起來。其實劉統勳還有這樣一層意思,即乾隆所看到的人山人海全是導演的假戲,不過這隻可意會不能言傳。這位劉統勳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學士劉墉的老子。
文人巧對和諧謔
明清以來天津城市迅速發展,宦居天津的文人墨客很多,不少文人對聯也別有情趣。
清順治四年(1647),靜海文人張玉樹去天津,路過稍直口(今屬西青區),見總兵府花園內有文官果樹,便隨口說出一上聯:“武官園內文官果。”可苦思而不得下聯。消息傳開後,靜海文人爭相屬對,卻無一能令人滿意。東樹深村(今屬大港區)人高生電,其妻表弟王爾玉,幼孤無依,高收養家中。王爾玉讀書成績突出。於康熙二年(1663)中舉。靜海縣官爲他修建功名牌坊,額定撥銀26兩6錢6分7釐。因王爾玉寄居高家,牌坊於是建在高家門前。高生電的女婿劉建霖見景生情,終於對出下聯:“高氏門前王氏牌。”歷時16年的難對終於成雙,成爲當時聯苑佳話。
清代天津太守牛稔文與紀曉嵐爲表兄弟。牛之子牛坤娶親,紀曉嵐正在天津,撰聯祝賀:“繡閣團同望月;香閨靜好對彈琴。”牛稔文自然熟知表親大才,未加細品便命人將對聯懸掛於牆。次日,紀曉嵐親來,指着賀聯問牛稔文:“用尊府典故如何?”牛稔文這才細品聯文,發現上下聯暗含“吳牛喘月”、“對牛彈琴”之意。此聯成語典故運用自然,寓莊於諧,在婚聯中別開生面。
名人名店相互映襯
運河使天津漕運業十分發達,帶動了商業的發展。同時,重要的地理位置和便利的交通條件,使得南來北往文人多在天津落腳。許多天津名店留下了名人聯語,反之更促進了生意的興隆。
清代鄭板橋(1693—1763)任濰坊知縣時,曾兩次進京,每次都在天津停留,受到津門名士的歡迎。天津公升慶茶莊的東家田某與鄭素有交往,鄭曾爲茶莊留下一副對聯:“秋從夏雨聲中入,春在寒梅蕊上尋。”田老闆請人將對聯刻在木板上,爲典型的鄭氏“六寸半”書,筆法蒼勁飄逸,該聯現存天津民俗博物館。
近代以來,名人爲天津店鋪題寫的對聯非常之多。如康有爲題正興德茶莊聯:“霜雪萬里孤臣老;光芳千年正氣收。”華世奎題正興德茶莊聯:“有容德乃大;無欺心自安。”嚴修爲早年津門素菜館真素樓題聯:“真是情的元素,素乃謂之本真。”鄧慶瀾爲真素樓題聯:“真是六根清淨;素無半點紅埃。”馮恕爲真素樓題聯:“真根堪細嚼;肉食鄙無謀。”這些對聯有的講職業道德,有的傳播知識,有的富含深刻哲理,給人以啓迪。(張樹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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