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人喜歡吃麪食,作爲北方大商埠的天津,每天都會有大量的麪粉在這裏成交。開埠以後,外國的機制麪粉大量輸入天津,天津本埠生產的麪粉根本無法與“洋粉”競爭,眼看着白花花的白銀流入這些外國麪粉商口袋中。但是,有些人就是不信邪,一定要在麪粉這個行當裏給天津人爭口氣。於是,民族麪粉工業相繼在天津興起……
天津有了麪粉廠 進口石頭做磨盤
清光緒四年(1878),天津的麪粉業出現了第一個由中國人開辦的麪粉廠,這就是曾任海關道臺的朱其昂在天津紫竹林村創辦的“貽來牟”火磨製粉廠。雖然與國外的麪粉廠相比,這個磨房要原始很多,但它開創了天津機磨麪粉的先河。
據原社科院歷史所羅澍偉教授介紹,剛開始的時候,磨房用畜力拉磨,“吱吱呀呀”地轉個不停,每天還出不了多少麪粉。後來,改用鍋爐引擎動力,進入了“蒸汽時代”,所用的石磨也改用進口的德國石塊,以鐵箍箍成很大的磨盤。這種石頭硬度很大,磨粉效力比一般的要強,麪粉的質量也比較好。因爲是改用蒸汽機推磨,人們就叫它爲“火磨廠”或稱“機器磨房”,生產的效率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天津的麪粉市場,最先設在海河邊招商局北棧。後來金城銀行在海河南岸萬國橋(今解放橋)修建通城貨棧,麪粉市場就遷到了後來建成的通城貨棧繼續經營。因爲市場是在海河的河壩上,老天津衛把麪粉市場叫做“河壩”,上市場買賣麪粉就叫“上河壩”。市場上沒有什麼設備,只有幾張桌子,以備看貨樣成交來用。
壽豐前身是壽星 稱霸華北面粉業
說到天津近代麪粉業,不能不提的就是壽豐麪粉公司。它的發展經歷,就好像是天津麪粉工業的一個縮影。
1915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進口麪粉銳減,江蘇丹徒人朱清齋在意租界創辦了天津第一家機制麪粉廠———壽星麪粉公司。由於資金不足,不得不與日商三井洋行談判合作,改名爲壽星制粉株式會社。由於處處受日本人挾制,朱清齋異常氣憤,不久因精神錯亂而病死。
但是,由於有日商背景,“五四”運動興起時,壽星麪粉大量積壓,業務幾乎停頓。此時,曾任長蘆鹽運使的李賓四出資還清了三井資金,重組壽星麪粉公司,改名爲壽豐麪粉公司。
天津近代機制麪粉工業正式始於1915年,陸續有十幾個廠投產。經過多年的競爭,最後只剩下三大面粉廠:壽豐、福星和嘉瑞。天津市政協文史辦公室方兆麟主任保存着原壽豐麪粉廠經理孫冰如的一份手稿,作爲天津麪粉工業的見證人,孫冰如的記述可謂是研究珍品。
據檔案記錄,壽豐麪粉公司董事會決定將原來的三津壽豐、三津永年以及此前收購的民豐公司合併,改稱爲天津壽豐股份有限公司,一舉成爲華北最大的麪粉生產企業。
“桃”牌面粉質優良 雄踞津門五十年
據孫冰如回憶,從1919年起,壽豐廠發展迅速,經營良好,日產量達4000袋。在兼併一些廠家後,又下設壽豐一廠、壽豐二廠等廠,終於讓“桃”牌面粉成爲天津名牌產品。
爲了提高麪粉的成色,壽豐廠開始採用麪粉漂白設備。當時,老百姓吃的麪粉,沒有現在的麪粉那麼白,主要原因是沒有使用麪粉漂白設備。而壽豐廠的使用,讓老百姓突然發現,原來灰白色的本土麪粉,一夜之間竟然可以變得如此“光鮮”,而且比進口麪粉便宜,着實激發了百姓的購買慾。
同時爲了節省勞動力,壽豐廠又把人工縫口改爲機器縫口,由國外買來縫口機頭,自己設計製造縫口機的轉盤,提高了工作效率。而且在1923年,壽豐廠用自制機器擴建了一個5部磨機的麪粉廠,首創了機制的玉米粉。
在工廠增添設備的同時,壽豐公司也積極培養自己的技術人才。1921年,壽豐廠購買進口機器時,聘請美國工程師韓伯苓及多位留學生進廠,成立了化驗室,開始對小麥、麪粉進行化驗,而且招收學生,培養青年學習制粉技術,訓練自己需要的技術人員。
由於質量高、信譽好,“桃”牌面粉雄踞天津乃至華北市場達50年之久。在解放前夕的動盪中,天津市民紛紛購存“桃”牌面粉,以求保值。
壽豐公司多磨難 抗日拒遷迎解放
天津壽豐公司自合併改組後成爲華北最大的麪粉企業,業務開展相當順利。然而,1937年抗戰爆發,平津淪陷,壽豐公司受到空前劫難。“七七”事變後,壽豐公司在津浦、京漢沿線採購的10餘萬包、價值180萬元的小麥散在各地待運,不幸遭到搶劫和徵用,幾乎全部損失。遭此劫難後,壽豐公司所欠中國銀行數百萬元貸款無法歸還,被迫將全部廠房、機器作抵押。幸而中國銀行與壽豐公司有多年良好的合作關係,不僅未曾催收欠款,還另行借給一筆活動經費,壽豐公司才得以籌款通過興隆洋行訂購了一批澳洲小麥,恢復生產。當時市場上面粉缺貨,壽豐的這批產品獲利倍增,這才還清貸款,轉危爲安。
在天津淪陷期間,小麥爲日方所控制。日方成立了華北麥粉製造協會,嚴禁麪粉廠直接到小麥產地採購原料,而必須由該協會產銷統管。此時壽豐公司只能爲日商加工麪粉,無法自主經營,難以維持日常開銷。日方對壽豐公司垂涎已久,幾次圖謀吞併,孫冰如每次都巧妙地拒絕。日方又企圖將孫冰如拖下水當商會會長,均被堅決拒絕。日方懷恨在心,有一次竟將經理孫冰如等數十人拘捕拷問,後迫於社會輿論纔不得不全部釋放。
抗戰勝利後,國民黨政府決定對面粉限價,卻對小麥不予限價,致使壽豐陷入貴買原料、賤賣產品的困境。國民黨交警總隊還在壽豐三廠內駐紮,並強佔庫房存放軍需物資。1948年,三廠駐軍軍官因監守自盜而放火毀滅證據,一場大火將壽豐三廠全部焚燬,自此壽豐公司元氣大傷。
天津解放前夕,國民黨政府強令壽豐南遷,孫冰如卻明確表示:“我連一個螺絲釘也不搬!”他帶領職工護廠護物,終於迎來了解放。同時,他還慨然捐出3萬袋麪粉,協助中共地下工作者完成爭取天津國民黨警察不向解放軍抵抗的策反任務,爲解放天津做出了重要貢獻。
解放後,先是孫冰如代表壽豐資方與蘭州方面簽訂了公私合營合同,定名爲新蘭麪粉廠;後又將在天津的壽豐二廠,與天津糧食局達成公私合營協議,改名爲壽豐制粉廠,至此,壽豐麪粉公司徹底退出了歷史舞臺。
“那時麪粉牌子太多了”
“麪粉牌子變得太快了”
家住河北區建昌道的史玉榮老太太是一個老天津衛,80年來,一直生活在這個城市裏。“這麼多年來,我吃了很多不同牌子的麪粉,特別是解放前,光天津本地生產的,我記得就有十幾種麪粉。只是,今天一個牌子,明天一個牌子,今天是洋麪,明天就是本地的,變換的那叫一個快啊。搞得大家也都不知道哪種面好了。不過,還是有些牌子是大家認同的,我的印象裏就有‘桃’、‘蝙蝠’、‘三吉’等幾個牌子。”
據瞭解,解放前天津有10部磨粉機以上的大型麪粉廠是壽豐一廠、壽豐二廠、福星和恆大4家,共有磨粉機96臺;有4部以上的磨粉機的中型麪粉廠12家,共擁有磨粉機50臺;還有一至三臺磨粉機以生產玉米粉爲主的小粉廠多家。
各色商標區別麪粉等級
那時麪粉廠的經營方式都是自產自銷,所需小麥多由山東、河北、河南等產區自行採購。磨粉的原料一般是白麥70%,紅麥30%。幾家大型粉廠都生產等級粉,其代表性產品共分五等,以商標的顏色區分等級:一等粉以綠色商標爲標誌;二等粉爲紅色商標;三等爲藍色;四等除壽豐用“四柿”、“百子”圖案外,其他各廠均用“四號”爲標誌;五等一般爲白袋。各廠都有註冊商標:壽豐一廠爲“桃”,壽豐二廠爲“鶴鹿”,壽豐三廠爲“鬥”,福星粉廠爲“蝙蝠”,嘉瑞粉廠爲“三吉”等。從1943年以後,各廠產品都以生產通粉爲主,如壽豐通粉、福星通粉等。壽豐公司的“桃”牌面粉和福星公司的“蝠”牌面粉,質量較高,很受市民歡迎,還可以爭勝暢銷,其餘各廠則始終沒有能夠創出牌子來,在市民中反應一般。
小型麪粉廠多如牛毛
天津麪粉工業在1937年淪陷後,有一個大轉變,就是由大資本家買外國機器建立有十幾部至二十幾部機器的大廠局面,轉變爲招集小額資本用國產機器建立只有三五部以至一部磨子的小廠局面。
爲什麼天津的麪粉工業會由大型轉變爲小型呢?記者查閱史料發現,原因是由於電機發達,可以不用鍋爐引擎生產麪粉的同時,天津的鐵工廠積累了經驗,學會了製造磨粉機器,生產了自己的機器。這樣,就給組織小型粉廠創造了有利條件。一些資本家,看到小粉廠的局面小,只要有幾萬元的股本,就可以建廠,資金好湊,容易組織,而且不像大廠那樣要用幾百個工人,開支大,風險也大。所以資本家趨之若鶩,先後成立了很多小粉廠。十幾年中,小型粉廠因時制宜,紛紛成立。
這些小粉廠固然有它的優點,但是也存在着一些缺點,主要是由於資本小,力量薄,麪粉質量也差,不能和大廠相抗衡,所以很容易倒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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