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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慣了紅磚壘砌、鋼筋水泥的現代建築，耳邊竟然總會傳來早年間一位白髮匠人刻磚的聲音，刻刀與青石相磨，粹煉出的竟是一個個引人神思的故事。磚雕，不講深藏於藝術博物館中的展品，也不講躋身文物景觀行列的大型浮雕，只講那棲身於小四合、大宅門，屋脊、鬥板、扁合、荷葉堆、馬蹄檐的最樸實卻也最紮根人心的小小磚雕，講一講被稱爲天津民間工藝四絕之一的“刻磚劉”……
繼承祖業揚名津城刻磚劉
老年間的人們從不稱刻磚爲“藝術”，天津的刻磚以前只是瓦工兼做的“細活”，並未形成獨立的藝術門類，但不可否認的是，刻磚早已將它的細膩與雄渾隱藏在了這一磚一瓦、一刀一刻之中。數千年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富商巨賈們爲了光宗耀祖，修建祠堂、書院、宅第、館舍，往往一擲千金，不計成本。陽宅陰宅，爭奇鬥富，不在於規模大小，而在於磚雕是否精湛、典雅。清道光以後，天津磚雕行業出現了一位帶頭人就是回族藝人馬順清。他的刻磚作品氣勢雄渾，刀法細膩，創造了一種獨特的刻磚藝術。馬順清的外孫劉鳳鳴繼承祖輩的技藝，成爲這個行業的一位傑出藝人，被人們稱爲“刻磚劉”。昨日，記者見到了“刻磚劉”的幺子———惟一承襲父業的劉書儒。
“我父親一生致力於磚雕，過去，天津衆多的豪門宅第，門樓、影壁、屋脊、山牆都飾以磚雕。題材有花卉、龍鳳、人物等，多是意寓吉祥富貴。在天津諸多的磚雕工匠中，我父親是最知名的一位。”劉書儒頗爲自豪地告訴記者。
在大悲院天王殿的圓旋門上記者看到了一幅呼之欲出的《九獅圖》，這是劉鳳鳴的傑作。中間的大獅子怒目圓睜、神采奕奕，周圍的8只小獅子或呲牙、或憨笑、或玩耍、或爭鬥，神態各異、栩栩如生，似乎它們馬上要走下山牆與人嬉戲。“廣東會館房山牆上的磚雕也是出自父親的手筆。”怒放的菊花、騰雲的蟠龍，只有在這古老的建築中才能得以保存這古老的藝術。從上世紀20年代到70年代近50年的時間裏，劉鳳鳴創作了很多精美的磚刻工藝品，但隨着城市改造，這些精美的雕刻逐年散落於破磚爛瓦之間，消失了。
專心學藝嘔心瀝血十五年
1890年，劉鳳鳴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回民家庭裏。他原名劉恩林，11歲時，疾病奪去了母親的生命，父親又終年在外地謀生，就把他和哥哥寄養在外祖父家中。“我父親的外祖父馬順清和舅父馬少清，在磚雕界赫赫有名。”劉鳳鳴看着外祖父在一塊塊不起眼的青磚上竟然雕出一個個奇蹟，那活起來的青磚在他的腦海中便再也揮之不去。小小年紀的他，開始“賴”在馬順清身邊，在耳濡目染、潛移默化中開始了他學習的腳步。
“聽我父親講，他最開始的刻磚藍圖，是我奶奶的衣服。”劉書儒說。
劉鳳鳴母親衣服的大袖上，總是有不同的繡花，山水、人物、花鳥魚蟲都成了劉鳳鳴的樣板。最初的他是沒有正式的青磚練手的，他用土和泥，做成像長磚或方磚一樣大小的泥塊，在上面試着雕刻，於是泥胎之上便有了劉鳳鳴稚嫩的刻痕。
15歲時，劉鳳鳴正式向馬順清學習刻磚，已至廢寢忘食的地步。一次，爲了一塊“三國故事”，他甚至徹夜不眠，直至馬順清強令他去睡覺，而此時，報曉的公雞已經叫過頭遍了。嘔心瀝血15年之後，劉鳳鳴比祖輩更勝一籌了。有一次，他搬運別人已經雕刻好的花磚，不小心摔破了，轉天就是完工的日期，工頭非讓劉鳳鳴賠一塊，他一口應承下來。到一間空屋裏，丁丁當當刻了一塊花磚，工頭一看，比摔破的那塊還細還好。從此，劉鳳鳴便小有名氣。
劉鳳鳴的作品多用圓線和曲線，形象豐滿生動。他表現誇張，人物的刻畫樸拙且富有神情。有專家評價說，他的作品畫面豐滿，內容充實，構圖平穩，結構嚴謹，疏密合度，刀法純熟，裝飾味道濃厚。
目不識丁詳看細觀出天才
“我的父親不識字，他刻磚的時候，也不在紙上畫好簡圖，從來都是手起刀落、一氣呵成。”劉鳳鳴的完全“脫稿”無疑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而更讓人詫異的是，爲什麼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人，居然可以將每一個歷史人物都雕刻得形神兼備，飄然若出。能雕刻花花草草、飛鳥走獸也就罷了，居然還能雕出刮骨療毒、草船借箭、趙雲救主、愛菊的陶淵明、愛蓮的周敦頤，這樣的人簡直不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的。
“父親雖不識字，卻從來都是善於觀察事物。”劉書儒一語道破天機。從建築上的油漆彩畫到寺院墳塋的磚石雕刻；從楊柳青年畫上的人物花卉到舊式花燈上的樓臺殿閣，都被劉鳳鳴牢牢地刻在了心裏，每日裏他用心揣摩，日積月累，諸多的畫稿就在腦海中完成了。
經典之作三國演義七磚拼
天津講究三合院或四合院式建築，“刻磚劉”所雕刻的花形，起着立體裝飾作用。屋脊上的大獸，房檐兩邊的鬥板、掛樓、直檐、鎖妖、爐口、半活等，還有裝在房頂上的煙囪———連煙囪都如此賞心悅目———匠心獨具地雕成個花籃模樣，也許就是藍採荷的那一個。
影壁中《全家歡樂》、山門上《龍鳳呈祥》、屋檐下《常年富貴》、月亮門間《十鶴十鹿》……津城的四合院裏的點睛之筆，處處留下了劉鳳鳴用刻刀傳遞的祝福。而他拼刻在7塊磚上的《三國演義》，幅長3米多，人物衆多，形象逼真，加上背景的叢林、城堡、江河，氣勢不凡，堪稱天津刻磚藝術的代表作。既是下里巴人，又可陽春白雪，劉鳳鳴的刻磚藝術早已雅俗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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