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惇老人(左)和陳乃裕老人故地重遊(大沽路133號院內)
王守惇老人至今仍收藏着當年的廣播稿
王守惇等人當年閱讀的進步報刊
從1月15日下午一直到轉天黎明,距天津解放不到4個小時,兩個年輕的聲音在全市上空迴響,穿透黑夜的寧靜,爲天津人民送上新生活的佳音……
兩張發黃的宣紙,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毛筆字,醒目的標題,顯示出這兩張紙的珍貴和不同凡響。這兩張宣紙就是記載1949年1月15日天津解放時,中國人民解放軍平津前線司令部佈告《入城約法八章》的全部廣播稿,1月15日天津解放不到4個小時,所有的廣播電臺還沒有恢復播音,我黨兩位年輕的地下工作者,就是用這份廣播稿,向全市廣播我軍的入城政策。兩個年輕的聲音在全市上空迴響,穿透黑夜的寧靜,爲天津人民送上新生活的佳音。
如今,當年的兩位年輕人都已年過古稀,歲月的皺紋刻在臉上,平凡的外表、慈祥的面容、從容的舉止,給人的印象再普通不過。然而,就是這兩位老人,爲天津的解放播出了報喜的第一聲。
那天晚上八點多我抄完了全部廣播稿
這兩位老人一位是王守惇,一位是陳乃裕,就是他們反反覆覆廣播解放軍《入城約法八章》,在人們驚魂未定時,及時宣告了我軍政策,安定了民心。王守惇老人介紹,天津解放前,上級給他下達了抄錄解放軍《入城約法八章》的任務,以便向市民印發傳單和將來廣播之用。
1948年12月24日,城外解放軍的炮聲敲響了守城敵軍的喪鐘,城內守軍人心惶惶,一些百姓對即將到來的戰事也是忐忑不安。傍晚,王守惇邁着輕鬆的腳步走進家門(今南京路82號),在外人眼中,這座氣派的公館是有錢人的住處,王守惇也像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他背後的祕密只有幾個人知道。中午時分,工友將一封洋行信函交到王守惇手中,他知道,上級又佈置任務了。讀完信件,王守惇習慣地將它付之一炬,心裏盤算起如何儘快完成任務。
回到家的王守惇和父母打了聲招呼,轉身進了地下室,開始“練習”書法。寫了一會兒字,王守惇打開放在書桌一角的收音機,“漫無目的”地聽起音樂來,爲了緩解練字的疲勞,他在屋裏轉了幾圈,從門口處移過時,稍微放慢了腳步,不由自主地向門邊靠了靠。經過一番偵察,確認沒有人在外偷聽,王守惇快速將收音頻道移到一個特殊的位置,調小音量,很快一個甜美的聲音傳了出來:“這裏是新華廣播電臺,現在播報中國人民解放軍平津前線司令部佈告,《入城約法八章》。”隨着女播音員的唸白,王守惇飛快地記下每一個字,生怕遺漏任何細節。就在記錄時,心疼兒子的媽媽前來敲門了,王守惇趕忙調臺,然後若無其事地打開門,隨媽媽上樓吃飯。轉天傍晚,王守惇又來到哥哥王守忱的住處(今河南路60號),“可巧”哥哥不在家。晚上8點多,等候多時的王守惇離開了。王守惇老人說,在哥哥家,他已將全部廣播稿記錄完了。
連夜趕印5000份我們把傳單送遍全市
王守惇剛一進家,就有人說話:“守惇,你去哪兒了?我們等你半天了。”原來是王左和鄒德文兩位同志來了。寒暄了幾句,幾位老同學跑進地下室“研習”起書法來。
王守惇老人從一個發舊的信封中拿出一張照片,指着上面的一部老式油印機說,那天晚上,我們三個人就用這部機器,趕印出5000份《入城約法八章》的傳單,現在這部機器我已捐給天津歷史博物館。天津解放前,油印機不是隨便擁有的,私藏油印機如果被發現,會被當做共產黨抓起來。
12月26日的天津城內到處兵荒馬亂,王守惇、陳乃裕、吳生三個年輕人騎着自行車行駛在大街上。陳乃裕和吳生是王守惇發展的民青(現共青團)成員,早晨一聽王守惇招呼,很快趕到接頭處。王守惇說,按照民青領導的佈置,我們要儘快把傳單投寄到天津城內的各個單位,一方面安撫普通的市民,一方面警告作惡的敵人。當時我們三個人各有分工,我負責攜帶裝着傳單的信件,陳乃裕負責將信件投入信箱,大個子吳生負責在後面掩護,如果我和陳乃裕被特務或警察發現,吳生就從後面騎車撞過去製造車禍,趁機掩護我們逃跑。就這樣,在幾天的時間,全市許多單位都收到了傳單,安撫了好人,震懾了敵人。
兩天後,“浙江中學”(現天津市郵電學校校址)校長王守鋼前來拜訪堂叔王簡勳(王守惇的父親),見到在家無事可幹的王守惇,有意無意地問道:“這兩天有人給我寄共產黨的傳單,你看這事怎麼辦?”王守惇說:“我的身份當時雖然外人不瞭解,但比較近的親戚心裏都隱約猜到了一點,這位堂兄也是向我探探口氣。由於還沒有到公佈身份的時候,所以當時我就含糊地搪塞過去,只是告訴他共產黨不會冤枉好人,讓他不必擔心。”
冒險表明身份我把他嚇壞了
解放前夕,王守惇老人的祕密一直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即使是他的上級,也不知道王守惇的這個祕密。“我是雙重地下黨,一方面受民青領導,一方面受華北局社會部(解放後成爲公安局一處)領導,但兩方面的工作我都要做,卻不能將這個身份讓另一方面知道,這就是紀律。”王守惇老人說。
民青交給王守惇的任務完成後,社會部的領導又給了王守惇新的指示:儘快掌握一座廣播電臺,準備天津解放後對全市廣播《入城約法八章》。此前,王守惇早在暗中物色好了目標,王守惇說:“現在湖北路27號的藝術研究所,當時是‘警備區司令部軍聲電臺’。雖然藍底白字噴漆的大牌子挺唬人,但通過調查,發現它不過是借敵司令部名義開辦的民營電臺,開辦電臺的聶賀元是個比較開明的商人,他的大兒子聶家駒負責電臺的技術,這一情況還是陳乃裕通過聶家駒的弟弟聶家驥打聽來的。我和陳乃裕一開始以找同學的名義到聶家,一來二去和聶賀元一家混熟了,即使電臺(佔用聶家車庫改建)也能隨便出入。”
摸清聶家情況後,王守惇準備發展聶家驥加入民青,突然上級發來預警暗號,要求他停止接近聶家,並通知王守惇,聶家駒有可能是國民黨三青團的成員。“得到這個消息,我嚇出一身冷汗。如果聶家駒真的是三青團成員,我們這條線上的人可就全部暴露了。好在過了一段時間,我們並沒有人暴露,也沒有發現可疑人盯梢,組織上這才放心。在接到通知後,我冒着暴露的危險找到聶家駒,向他表明了身份和來意,那一天是1月12日。”
已經停業好幾天的聶家駒見到小兄弟前來,開始還非常高興,當聽王守惇說完來意後,汗珠從額頭上淌了下來,手不停地哆嗦。王守惇說,“我的表態確實把他嚇壞了,那會兒正是決戰當頭,國民黨在市內大肆搜捕進步人士,在這個時候敢表明爲共產黨工作,被抓住肯定必死無疑。經過我一番開導,聶家駒終於同意到時候一定給我們提供方便,我這才離開。”
大沽路133號院內我們兩人播的入城佈告
1月15日下午,解放軍的部隊攻入天津城區,大範圍的戰鬥基本停止。突然,桌上的電話響了,在家中待命的王守惇一把抄起電話,“喂,是表弟嗎,我們的唱片找到了,可以播放。”簡短的幾句暗語,通知王守惇馬上用電臺廣播。沒有耽擱,王守惇用同樣的暗語通知了陳乃裕,不到10分鐘,兩個人同時到達了軍聲電臺。
就在王守惇、陳乃裕兩人認爲大功告成之際,原本一口應承的聶家駒卻吃起“後悔藥”,“我的電臺功率太小,廣播範圍不夠,你們看能不能換個電臺?”聶家駒問。聽完這句話,王守惇和陳乃裕氣壞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臨陣變卦。不過兩人又一想,在戰鬥還沒最後結束的情況下,聶家駒怕國民黨兵回來報復,也不能怪他。於是問道:“你有什麼辦法,只要能儘快廣播出去就行。”
王守惇老人說,聶家駒實際上已經找好了廣播的地方,一個是“中行電臺”(現大沽路133號院內),一個是“華聲電臺”(原建設路東方飯店店址)。最後,聶家駒打電話通知那兩個電臺留守的人,以三臺聯播的形式對全市廣播。“我和陳乃裕拿着廣播稿,跑到中行電臺,請那裏的留守師傅打開機器就開始廣播。當時,我用近似標準的北京話廣播,陳乃裕用廣東話廣播,中間還穿插播放《兄妹開荒》的唱片與廣東音樂。從15日下午一直到轉天黎明,我們倆反覆播送了《入城約法八章》,回到家之後,口乾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當時廣播稿能夠及時播出,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戰鬥期間,電臺所在的租界始終沒有停電,這也使得廣播能夠順利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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