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市河北梆子藝術家———劉俊英
“人因桂喜顧瞻韓,一揭簾幕萬人看,如此身材真矯健,分明綵鳳九霄摶。”這是讚頌梆子名伶韓桂喜的詩句,可見當年戲迷們是何等推崇河北梆子,又是何等喜愛河北梆子的藝人。在如今戲曲要靠振興的時代裏,當我們回首那曾經萬人空巷的場面,是不是應該有一些感傷……
山陝“傳來”河北梆子
在採訪之前,記者對河北梆子的瞭解僅僅侷限於知道,河北梆子是從山陝梆子逐漸演變而來,到清道光年間天津城鄉已出現河北梆子的演出活動,當時稱爲“秦腔大戲”。採訪之前,記者還並不知道,天津戲曲舞臺上河北梆子曾經風靡一時,就連京劇都相形見絀。採訪之後,記者不僅記住了幾個名伶的名字,除了何景雲(何達子)、魏聯開(元元紅)、小香水、金鋼鑽,記者還知道了河北梆子“其詞直質,雖婦孺亦能解;其音慷慨,血氣爲之動盪。”
天津市藝術研究所研究員甄光俊從上個世紀50年代起就對河北梆子進行了系統的研究。他告訴記者,河北梆子在天津初興時期,正值鴉片戰爭過後,許多農民破產。這些人生活貧困悲苦,心中憤懣;而興起於民間的河北梆子,運用誇張的表演,粗獷的造型,激昂慷慨的音樂、唱腔,剛勁的舞蹈,繁難的技巧,獨特的臉譜,淳樸易懂的語言,活生生地表現富於反抗精神的通俗故事,引起了廣大農民的共鳴。
河北梆子舞臺上劇目繁多,內容廣泛,有以歷史演義爲題材的,有反映古代婦女生活的,有表現宮廷矛盾和民族矛盾的,有表現農村生活風貌的,更有民間傳說、神話故事等等。據不完全統計,常見於舞臺的劇目有五六百出之多,許多戲班能連演數十天,劇目不重複。
臺上激戰臺下過癮
甄光俊告訴記者,早年間河北梆子的藝人們都是經過嚴格挑選確定的。“當時講究通力合作,不僅主角大都身懷絕技,就連一般的配角也多是訓練有素的高手。”他說,河北梆子來自民間,河北梆子的藝人也均出自底層社會。“他們出身於貧窮人家,自幼學戲,就是爲了出人頭地,甚至僅僅是爲了養家餬口。在沒有超人的技藝很難搭班的年代裏,他們必須博學強記,拼命鑽研。所以許多人都文武兼擅、生旦諸行無所不精。”
河北梆子可以說每戲必有技,如老生行當的髯口、甩髮、翅子、馬鞭、羅帽;小生行當的翎子、水袖、發綹子、扇子;花臉行當的耍牙、耍蛤蟆;花旦行當的耍手絹、走花梆子;青衣行當的耍耳墜、水袖;武生行當的耍叉、耍棍、耍刀;武旦行當的打出手;武丑行當的攀欄杆;各種行當在臺上所使用的小道具,甚至演員的面部器官(口、眼、鼻、腮等),無一不能演出種種特技來。而且,許多藝人來自農村,從小練習武術,加入戲班後,他們把一些武功技巧運用到武戲表演中,乾脆真刀真槍上臺表演。一時間,戲臺上,戰得激烈;戲臺下,看得過癮。河北梆子這獨具特色的武戲風格也成爲戲迷們津津樂道的一部分。
1878年春天,梆子名角謝寶林在東門外天后宮旁一座人稱“大樓”的茶樓演出《破洪州》。剛一出臺,臺下的歡呼即如山呼海嘯。然後每有蹬式、亮相,即可引來叫好聲一片。臺上藝人格外來神,不惜力氣。看戲的人越聚越多,忽然東北角轟隆一聲,沒容人們扭頭察看,一家鋪房即已棟折牆崩,檐下是賣煎餃子的攤販,桌面上的碗盤盡成齏粉。不少圍觀的羣衆也被砸得頭破血流。臺上演出並未停止,大多數人受到戲的吸引,對發生的事件竟也無動於衷。一位身臨其境的看客歸家後記述當時的情景,認爲“這是在十多年來未有之偉觀。”
當年何達子演《南北合》,跪城時將三尺長的發綹子直立頭頂,然後輕輕飄落下來,一絲不亂;他演《四郎探母》,過關時頸插令箭、腰挎寶劍走“大吊毛”有三尺餘高。“這些還算不上高難度的表演,但現在已經看不見了。”對此,甄光俊頗爲惋惜。
梆子紅火女角增多
河北梆子在天津越來越紅火,在社會上頗有號召力,一度連京劇都望塵莫及。因此有越來越多的女子加入到這個行業。
“由於男女藝人的生理條件不同,所以必然要在很多方面進行改革,從而豐富了河北梆子的形式及內容。”甄光俊介紹,女藝人繼承了何達子、魏聯升等前人的意志,探索河北梆子聲腔、賓白、表演、化妝等方面的出新,尤以聲腔、音樂變革最爲活躍,使旦行迅疾發展起來。女藝人代表人物“金鋼鑽”首唱膾炙人口的《悲調二六板》、《反梆子》等本劇種前所未有的新板腔,《大慢板》、《哭相思》、《十三咳》等原有板式的豐富、改造,也都出現在這個階段。
女藝人大都能充分發揮女性聲音脆亮、圓潤、清晰的有利條件,使聲腔更加委婉、美妙、雄中藏秀。女藝人的身段、步法、指法,賦於女性的自然、輕盈、柔美,化妝也較男性扮演女性細膩,女性獨有的嫵媚爲整個舞臺都增添了美感。
到1900年前後,河北梆子的女藝人在天津享名者已爲數衆多,如楊翠喜、王克琴、姜巧茹、杜雲卿……女藝人享盛名、獲大利,直接影響並帶動了由於天災人禍造成走投無路的人家,也將女兒送進戲班投師。連濟南、蘇州、上海、杭州等地的一些女子也到天津學演河北梆子。
天津名角唱響京滬
女藝人的崛起,促成河北梆子在大江南北的傳播。河北梆子女藝人在天津唱紅後,外地紛紛來津邀角,北京、上海、河北、東北、江蘇、湖北、山東、新疆等地,都留下了天津河北梆子女藝人的足跡。光緒末年,奉天所有戲園幾乎都被河北梆子女藝人佔據。1914年,女藝人“金鋼鑽”領銜演出於上海十六鋪新舞臺,連演二十餘日,看客始終擁擠不動,當地觀衆一再挽留續期。同年,女藝人小香水應邀到滬,主演於天聲園,小香水走後,上海有人在報上著文稱“小香水走後,天聲園也絕響”。
民國元年(1912),北京文明茶園股東俞振庭破例邀約天津的河北梆子女藝人進京獻藝,從此,一批又一批的天津河北梆子女藝人登上北京的戲曲舞臺。不僅衝擊了稱雄於京華的皮黃,同時也衝擊了與京劇對峙的老派梆子。民國六年(1917)出版的《民權素》所刊“燕都梨影”一文,記述1914和1915年天津河北梆子女藝人在北京演戲情況:“劉喜奎、小香水、小月英、趙紫雲、李小來等大名鼎鼎女藝人,聯袂入京,炫妍鬥美,以博時譽,致使男伶幾無伸足之地。雖以譚鑫培之老氣蒼涼,猶不敵劉喜奎之美目一盼。1918年,《順天時報》主持選舉伶界大王,梆子女藝人劉喜奎所得票數比京劇梅蘭芳還多5741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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