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老南市垂楊村一帶爲下等妓院區
舊時的天津,以舊城廂爲中心,如城北的侯家後、落馬湖、北開,城西的橫街子、趙家窯、三角地,城南的南市、日租界、法租界、英租界等地方都曾經分佈着許多等級不同的妓院和娼妓。不僅有中國開辦的妓院,而且有外國人設立的洋妓院;不僅有明妓,還有暗娼,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僅據1945年10月國民黨市財政局徵收妓女捐所登記的名冊表明,天津共有在冊的中外妓院394家,妓女2557人,至於不在冊的低級妓院、妓女和散居在全市各角落的暗娼,就無法統計了……
記者按照能夠找到的記載,走進了老南市那縱橫交錯的衚衕。
繼侯家後興起之後,老南市出現了等級不同的妓院。在這一片地方几乎沒有真正的住家,橫豎許多條街巷,盡爲各級妓院所盤踞,在天津形成了一個新興的娼妓叢集的地區。日租界丹桂茶園(今南市影院)後,榮業、榮吉大街,玉清池澡塘附近都有許多妓院。
日進斗金倆“班子”
老南市最高級的妓院叫“班子”,又稱“書寓”,在它們的門口貼着“某某班”或“某某書寓”。如有新妓女進入,則在大門口貼紅紙大海報,上寫妓女的名字“某某今日進班”,以做宣傳。清朝光緒年間,老南市廣興大街大興裏有一家最出名的妓院叫天寶班,又名“西天寶”。這時江南來津坐商、行商等日漸增多,在大興裏又開設了一家姑蘇小班,名韻香班,也很出名。這兩家當年在天津曾轟動一時,專接待清室遺老遺少、民國軍閥政客以及豪紳富戶、洋行買辦和銀行經理等。
這兩家設備排場,可與從前侯家後的頭等妓院相比。頭、二等的姑娘均爲二八、二九(16至18歲)妙齡少女,色藝俱全,一個個都裝作千金小姐,以擡高身價,日間等在茶局、酒局招客,嫖客不但大都是商號掌櫃、財主或豪門闊少,而且須慷慨出賞者才能得以留宿“住局”。至於局價,本來是10元,但老闆又敲竹槓,明說“隨爺賞賜”,實際上,非得幾十元銀元不止(當時一元白洋能買50斤莜麪)。因嫖娼而傾家蕩產、妻離子散、負債自殺、商店倒閉的慘事也時有發生。這兩家的妓女在拉攏客人方面都受過訓練,大小細節無微不至,伺候殷勤,討人喜歡,被許多大老、大亨們視爲安樂窩而流連忘返。兩家日進斗金,樂戶同行無不咋舌。
手眼通天“小李媽”
西天寶的掌班“小李媽”更是手眼通天,八面玲瓏,她在接待嫖客上另有一種手段。她的晚年正值北洋軍閥混戰年代,無論是直系、皖系、奉系以及交通系等各系的達官顯貴,她全能打通門路,特別是奉系的軍政人物每到天津,多以她那裏爲下腳處,甚至在那裏接待各方,聯繫一切。“小李媽”當年在老南市一帶可說是人人盡知。1929年,天津特別市社會局調查全市妓院和妓女情況時,也得知了這個“小李媽”的大名,那時她的年齡是86歲,操妓業生涯已經60年,是在天津操妓業時間最長的人。
進入民國後,老南市這塊地由於妓院林立,畸形發展,熱鬧非常。特別是在“五四”運動前後,是老南市各妓院的鼎盛時期,附近大小商店,各行各業無不利市三倍。各個妓院都是車水馬龍,人聲嘈雜,熙攘往來,挨肩蹭背。有很多妓院門口立起鍋竈,供應飯局。樓內上下,麻將牌聲噼噼啪啪,再加上一些紅唱手,每晚坐着帶有四個或六個小燈泡的包月車,穿街走巷“出條子”。
妓女出門要人背
舊社會婦女要纏足,特別是妓女更講究把兩隻腳下纏得長短肥瘦合乎標準,但行動也因此不方便了。舊時講究的人家出門代步的工具是轎,但天津舊規矩,妓女應召出門不準坐轎,只能坐車。但那時侯家後一帶街道狹窄,大車出入不方便,於是揹人的生意應運而生。
“四姑娘,您這是去哪兒。搭我的肩上去吧!”妓院的夥友都要學會這種獨特的揹人方式。當妓女要出門時,妓院大門口外的夥友將身子一蹲,妓女就扒在他的後背,兩手一按他的肩頭,夥友即雙手在妓女的膝蓋下小腿上端用力一託,說聲:“起!”被背的妓女兩隻腳自然高高翹起。夥友揹着妓女,後面跟着拉弦的師傅,坦坦然走在路上。就這樣把妓女背到準備去的門口,揹人的撂下妓女,就算是交代了他這一段差事。
狀元擔當調解員
那時侯家後地方不大,道路不寬,行人又多,加上來來往往的一般小轎和官府紳的四人大轎,實在擁擠難走。揹人的要特別注意留神,不知在什麼時候會冷不防地跑出來四五個人,把揹人的推倒,將妓女背起來就跑,這叫“搶人”。這種搶人事情的發生,是因爲某一個班子嫉妒另一個班子裏特別紅的妓女,就僱來幾個打手,伺機先把人搶走,出了什麼事再頂着幹。因爲當年侯家後一帶爭強鬥勝的“混混”很盛行,像這類事時常發生。事後看雙方的勢力,誰的勢力大,誰就佔上風。
像這種搶人的事時有發生,各家都爲之頭痛,有時因爲事情難辦,一般人調解不了,最後必須有一位有頭有臉的出來“平事”。天津有位佟狀元可是這方面的行家裏手,只要出了事,準讓他出頭了結。佟狀元是清朝咸豐時的一名武狀元,他在舊兵營裏混了些年,退役回家養老,置買了些小房子,靠“吃瓦片”(出租房屋)爲生。他在侯家後官、私兩方面全吃得開,遇到當地出了什麼糾紛,只要他一出頭露面,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過去天津人所熟知的一個“字號人物”。一些紳商對他要應酬,否則走到侯家後,他找個茬兒就能把他們坐的大轎給砸了。
搖錢樹被搶了,這家的妓院勢力又敵不過搶人的對手,怎麼辦?只有請這位武狀元了。“佟爺,您費心。”隨手又遞上紅包。“這是幹嘛?”口中推脫着,這位武狀元順手就把紅包掖進了兜裏,“小事一樁,回去等信吧。”也是這位爺本事大,官、私兩面都有人,他這出面一吆喝,搶人的班子也不能不給點面子。事好辦,被搶的班子出點血,在這位爺的調和下,掏點銀子,被搶的人也就回來了。事情妥妥當當,搶人的班子不失面子,遭搶的班子要回了人,更是給足了這位佟爺的面子,皆大歡喜。
舊時妓院收容妓女規定
一、買終身制窮苦人家爲了餬口,女兒在十四五歲時,即以一筆款賣給妓院,價款銀元三四百元不等。
二、活期租賃制農村窮苦地區的老百姓在女兒將快出嫁前三四年間,先以活期二至三年賃給妓院,以人才論價,二三百元不等,到期再行歸回。
三、上捐分成制妓女入院後,每日賺到的錢以四六或三七分賬(妓院得大頭,妓女得小頭)。
兩排娼妓館 滿街辛酸淚
舊時天津交通主要依賴貫通南北的運河,運河在天津舊城廂之北,所以當年天津工商業繁華中心,就在北門外針市街、北大關、估衣街、鍋店街、侯家後和天后宮南北大街一帶。當年侯家後正處在這一帶的當中,它是南北運河匯流的地方,也是清末天津妓院集中的地方。
妓院規嚴聽呼候喚不由己
走在侯家後,新建的商場、民居已經代替了昔日奢華的妓院,沒有了一絲痕跡。過去那糜爛的生活已經離這個時代太久遠了。當時侯家後可是光緒庚子年前後天津較高級妓院所在地。那裏早期的妓院有頭等“坐排班”和二等班子,約有30家左右。在老鴇的安排下,妓女年齡大一點的,必須學唱梆子、皮黃;十幾歲的小孩子學《蕩調》,以備出堂會。這裏的妓女規矩很大,講究禮貌排場,一點也不能錯了規矩,也不能打鬧嬉笑,見客人要彬彬有禮。遇有飯局在飯莊或在妓院,要敬酒,有牌局要殷勤伺候。“坐排班”是以唱爲先,客人點不點唱,弦師總得準備好樂器等待伴奏。二等的沒有這樣的格局,比較隨便,但也不能錯了排場。
就像玩偶一樣,這些妓女被呼來喝去,稍有差錯或者反抗,招來的就是一頓暴打,或者關上門餓上幾天。敢犯呲,這就是下場!毫無人身自由的她們,就這樣日復一日地出門接客。而老鴇們則是賺得溝滿壕平,充滿笑意的眼睛整天盯着“送錢”來的“顧客”,全然不顧背後臉上帶笑心流血的妓女們。
土窯簡陋含悲 帶笑爲溫飽
那時,有多少良家婦女出賣自己的身體得到的只是一家的溫飽,在被社會唾棄的同時,又必須擔起家庭的重擔。
按舊時天津市妓院的組織規模,最低級的是四五等級的土娼(低等妓女)。她們分佈的地點包括南運河北岸與侯家後隔河相望的落馬湖、北開,城西的趙家窯、三角地、橫街子、城南的萬德莊、南市的寶慶裏,以及謙德莊和東站的地道外等幾片地方。
這裏的妓女有的是被人拐來的良家婦女,也有的是窮苦的良家婦女淪落至此。由於她們都怕被別人認出來,所以摸黑兒接客。因爲這裏條件過於簡陋惡劣,所以收費更爲低廉,妓女的生活也更爲痛苦。天津運河北岸河北關下普樂茶園大街馳名的落馬湖以及北開一帶,有許多土窯子。
這裏雖說也是妓院,卻沒有妓院的規模。大批妓女在此集體居住,各幹各的,用的夥計是幾個人合用,因爲一個人養不起。她們住的房子簡陋窄小,一個門一間屋,進門就是大炕。屋內沒有主顧時,就各站在自己的門外等,有錢的人絕不到此問津。儘管如此,這裏卻是生意興隆,人多的時候居然也排隊挨個。這裏的妓女往往由白天到黑夜不停地接客,有時竟達數十人。
南市寶慶裏一帶也有很多家中沒有生計的貧苦良家婦女被迫爲娼的場所。她們不租賃房間,而是借沒有人居住的空房子接客。那時天津人口不太多,有的房子租不出去,房主一般都僱人看空房子,看房人利用職務之便,就把空房借給這些女人做賣淫場所,以撈點外快。這裏有的有磚炕,有的連個破磚炕都沒有,只能是席地而臥。來這裏尋歡的人,大部分都是靠賣力氣吃飯的人。在這裏賣身的女人,所得本已非常微薄,但往往還要遇上吃白食的地頭蛇和當地的“老總”們,生活更加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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