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天津時期”的最後三四年間,國家正處於變者生,守者亡的緊要關頭。
1895年,李叔同進入輔仁書院就讀。他以飽讀經史詩文的優勢,加上聰慧穎悟,每次考課作文,只覺得有不盡之思需要寫出,往往在一格中書寫兩字,故有“李雙行”之美稱。他的文章,常常名列前茅,頻頻得獎。然甲午戰敗的痛苦教訓、維新思潮的推動,很快使李叔同意識到:“文章雖好,亦不足以制勝也。”他決定除了繼續精讀四書五經,再另行請人家教,學習外語和算術等新學。
李叔同曾以童生資格,連續兩年參加天津縣學考試,均未被錄取入學。在功名路上,他連個進身之始的臺階———秀才的資格都沒能獲得。原因何在呢?看一看他考卷的內容,即可明白。
1897年第一次參考,李作“策論”的題目爲《論廢八股興學論》。文中說:“竊思我中國以仁厚之朝,何竟若是之萎靡不振乎?而不知其故實由於時文取士一事。……昔時八股之興,以其闡發聖賢義理,可以使人共明孝悌之大原。至今則以詞藻爲先,以聲調爲尚,於聖賢之義理毫無關係……是此不革舊章,變新制,國家又焉能振乎?”“新制者何?”李叔同以爲,“莫要於天文地理機汽算學而已”,即所謂新學也。儘管微弱,卻也是要求廢除八股提倡新學的最早呼聲之一。
1898年第二次參考,李叔同作了兩篇課卷文章。其一爲《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論》,慨嘆國家沒有人才。在李看來,所謂中國之大臣,多不學無術而又恬不知恥,讓這樣的人出使四方,怎能不辱君命,不傷國格呢?想避免這種窘境,最重要的是要通達外洋的“時務”,即新興的文化科技知識。另一篇題爲《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論》,是一篇談論如何保護和利用國有資源的文章。文中提出,爲了免除“外洋無賴”之欺,“最切者”,莫過於培養自己的礦師;還需採取發行股票、合理徵稅等經營措施。
如果單純從文章學上說,曾有“李雙行”之稱的李叔同之文,自可龍門一躍,順利過關。閱卷者亦稱其文“熟而不俗,清而能腴,筆致秀潤”。但李這些文章的題旨,是以新穎的見解,鼓吹新學,倡導變革,不無離經叛道的意味。與儒學考試中代聖人立言的要求,是相去甚遠的。以腐儒們的眼光衡量,李之不能入選縣學,則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論》末尾,還有“士以器識爲先”、“應使文藝以人傳,不可人以文藝傳”等語。可見,李叔同在中年後反覆強調的這一思想,在其弱冠之前已經形成。
(金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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