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巴拿馬太平洋博覽會揚國威

　　1914年11月7日夜，上海黃浦江碼頭。一聲輪船汽笛長鳴，劃破寂靜的夜空，夜幕中“滿洲”號起錨離港，駛向浩瀚無際的大海。輪船上，九名中國客人站立在甲板上，用平靜的目光凝視着即將遠去的陸地。嚴智怡、婁裕濤、陸辛農……正是他們的此次遠行，爲90年後的我們留下了追尋當年巴拿馬賽會的印跡。

　　巴拿馬太平洋博覽會於1915年2月20日開幕，12月4日閉幕，歷時280余天，參展國達31國，可謂規模空前，展品豐富，應有盡有，“大如近世機器之沿革，電氣之應用，以及教育、農業、轉運、博藝、衛生、經濟之各種成績；小如各項適於日用之製造”，多達百萬餘件，無怪乎有“文物之大全，人工之通鑑”之稱。參加博覽會的中國代表團滿載而歸，作爲代表團成員之一的直隸代表團，同樣爲中國北方地區爭得了榮譽。直隸代表團的九個人，一大半來自天津，嚴智怡、陸辛農等天津人，不但親眼觀看了全部展會的過程，更受到了一次別開生面的啓示。

　　中國政府館 奠基打前站

　　早在1912年3月，剛接到美國政府“招請預會之通知書”，民國政府就馬上派遣了陳錦濤、王景春兩人，前往美國會場，負責選定政府館的建築地址。10月24日，陳錦濤、王景春到達舊金山會場，擇地2萬餘方英尺，舉行了政府館奠基禮，美國政府派遣陸軍鳴禮炮21響，同時升五色國旗，並舉行閱兵式以示祝賀。1914年，農商部派黃慕德等人率工人來美，建政府館，約耗資9萬餘元。

　　1915年3月9日，中國政府館正式開館。當天，館門前懸掛中、美兩國國旗。當地華僑商人紛紛歇業，到政府館參加慶祝活動。午後2時，館門大開，同時舉行開幕式和歡迎式。參加者包括美國政府代表、加州州長代表、舊金山市市長、會場副總理等，出席人數約有幾千人。飛機盤旋空中，陸軍列隊階下，一邊是中華會館合唱隊，一邊是美國樂隊，演奏中國國歌以表敬意。開幕式由副監督歐陽祺主持，來賓在正殿階下的演說臺發表演說，會場總理特將這一天命名爲“中華日”。儀式完畢後，以會場的名義向來賓贈送銅牌一枚作爲紀念。

　　中國赴賽官員約有40人，1914年12月1日，直隸、山東、浙江等省代表最先到達世博會會場。直隸首席代表嚴智怡立即着手各陳列館的場地規劃接洽事務，三個星期後，各場館中國展區位置和麪積已基本確定，按面積大小排列依次爲農業館11400平方英尺、工藝館11100平方英尺、教育館7200平方英尺、食品館6100平方英尺、美術館3283平方英尺、文藝館2783平方英尺、交通館2737平方英尺、礦業館1500平方英尺。由以上數字不難看出，中國的參展商品相對集中在農業、工藝(手工業)等技術含量較低的產業，而交通、礦業等技術要求較高的產業則尚處於起步階段。

　　中華參展品 獎牌超千枚

　　美術館的展品中，較有代表性的中國展品主要有繡像、景泰藍和字畫，這些都是讓人着迷的地方。直隸的景泰藍雕漆是美術館的一個亮點，北京德昌號古玩鋪景泰藍制對獅，碩大無朋，工藝精細，另一家古玩鋪的景泰藍鼎5只，索價10萬元。文藝館陳列較少，天津造胰公司的百花香皂在這裏就顯得十分耀眼。工藝館是中國展品最爲集中的區域，擁有許多各具特色的手工產品，較具代表性的手工產品有青田石雕，奉天石雕、皮貨，浙江木刻竹，上海美華利鍾，廣東的廣成泰梳子，福建漆畫，揚州雕漆器，廣東草蓆篾籃，浙江藤器竹椅，蘇浙絲織品，江西瓷器，天津栽絨毯、泥塑人像，山東的仿古銅器、玻璃絲器、仿膳魚青陶器、繭綢，河南的仿鈞窯陶器，直隸刻錦屏風，浙江摺扇，廣東檀木傢俱等。

　　食品館的陳列以上海泰豐公司、廈門淘化公司罐頭居多。此外，較爲著名的有直隸小粉類物、麪條、餅乾、乾菜、新式舊式各種酒、蜂蜜，山東洋粉、蛋黃，江蘇蛋黃、蛋白、葡萄酒，紹興酒，廣東干魚。礦業館陳列以照片爲主。其中以湖南水口山礦場模型、坑圖照片爲佳。其他有天津啓新洋灰公司磚瓦照片，直隸開灤礦務總局煤炭、火磚、鋼管照片等，基本反映了中國當時的礦業狀況。

　　大會結束後，中國展品所獲獎項共1211個，包括大獎章57枚、名譽獎74枚、金牌獎258枚、銀牌獎337枚、銅牌獎258枚、狀詞獎227枚。嚴智怡在回國後認爲，中國參加1915年巴拿馬世博會的規模較大，展品豐富，也得到了成立不久的民國政府的重視。但是，中國參展產品還是偏重於較傳統的手工業、農業等領域，技術性較高的近代工業方面，則少有展品，製造館更是沒有任何中國產品，這一點也多少反映了中國當時的經濟結構和產業分佈狀況。

　　參賽獲新知 眼界得開闊

　　直隸代表團一行出國前，嚴智怡對此行的目的提出了新的意見，那就是全體成員分工合作，將展會過程以及各個展館內容分頭記錄下來，回國後編成書稿，出版後爲國人提供學習的依據，這本書就是《巴拿馬賽會直隸觀會叢編》。

　　陸辛農當時負責記錄農業園藝食品三館調查以及美術館裝潢，同時還負責記載巴拿馬賽會中加利弗尼亞州博覽會情況和該省的風土人情。愛好自然科學的陸辛農此行交遊廣闊，考察了該州的麪粉加工廠、瞭解了最先進的食品加工技術，參觀了葡萄酒廠、葡萄乾廠和無花果廠，還參觀了學校。而且，還調查了美國當地印第安人的生活狀況，拍攝了許多印第安人的生活照片和他們使用的陶器圖片。在上個世紀80年代後，國外的一個研究學者發表論文，指出人類進化的關係，其中的論據就是通過印第安人的陶器和中國出土陶器的對比，用這種對比結果，說明印第安人與中國人的某些近似之處。當時，中國對於人類進化的研究還沒有系統地認識，所以，陸辛農的這些照片沒有引起重視。陸辛農在日記中曾記載着在美國的這段日子：在美13個月，除公務外，遊的地方不少，得的標本亦不少，買的博物類的書也不少，在我的求知慾上，雜雜花花的開眼亦夠多的。

　　嚴智怡在《直隸觀會叢編》序言中寫道：人苦不自知閉戶，以目空一世，及出與世界相接，始知其前此之狂陋……有志整理中國文明者，(《直隸觀會叢編》)或可用爲參考之助。嚴智怡認爲，將來中國的發展必定離不開與世界的交流，所以集同行人的力量，將觀會的過程和情況整理出書，對於將來人們瞭解世界，必定會起到重要的作用。

　　一部照相機 留影博覽會

　　在陸惠元先生收藏的照片中，許多都是關於巴拿馬賽會的照片，其中一張照片被拍攝的對象竟然是陸辛農本人。只見陸辛農手捧照相機，低頭正在對焦拍照，全神貫注地注視着鏡頭。陸惠元先生告訴記者，這是當年祖父在大會各展館攝影拍照時，請其他的攝影師給他拍的一張“工作照”。但除了這張有他本人的相片外，其他有關巴拿馬賽會的照片，全部是陸辛農先生自己拍攝下來的，他也是當時直隸代表團的兼職攝影師。

　　拍攝這些照片的照相機已經不知所蹤，但留下來的照片讓人又體味到了當年巴拿馬賽會的盛況，也正是由於這些照片的存在，讓後人可以瞭解賽會時各個展館的真實樣子：中國政府館位於加拿大館東面、阿根廷館西面，前面大道正好與紐約市館暨伊利那省館相對，後距暹羅館約百步。南北爲長，東西爲廣，建築北向，館式以北京太和殿爲藍本，稍稍縮小。

　　政府館的結構大致如下：大殿位於最南面，循階而上，進入內殿，設有桌椅、繡屏、雕玩、字畫。大殿左右，建有廂房各一間，作爲辦事室。殿前左右爲兩偏殿，陳列細工傢俱以及裝飾物品。左殿樓上爲監督辦公室和會議室，右殿樓上爲出品股的辦事室。此外，東西還各有勸工房，陳列中國特色商品供遊客選購。勸工房外，右爲六角亭，左爲五層塔。正門爲牌樓式，門旁兩側空地建有茶亭各一座，商人集資開辦，供遊客休息小坐。

　　政府館周邊三面圍以矮牆，仿照萬里長城的樣式建造。殿前爲水泥大道，間以方圓綠地幾處，稍有花樹點綴。整個館殿遠看似皇家禁地，頗有帝王氣象，這在整個世博會場館中是較爲獨特的設計。

　　在拍攝本國展館之餘，陸辛農先生還將目光定格在西洋的展館上，只要有特色的建築，全都被拍攝下來，如果美國沒有保留完整的各館照片的話，這些照片很可能就是世界獨照。

　　赴展乘巨輪 漂洋廿三天

　　“滿洲”號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輪船之一，據陸辛農先生晚年時回憶，這艘船載重達兩萬七千噸，馬力一萬兩千匹，時速14至18海里，每天僅燃煤消耗就達135噸。這艘輪船已經讓代表團成員感到世界先進技術與中國落後現狀的距離。作爲政府代表團，而且是民國政府建立後，第一次派政府代表團參加國際會議，直隸省對於此行的經費格外關照。所以每個成員都住在頭等艙，船票價格爲200美金一人，相當於當時民國貨幣500元，這樣昂貴的票價讓代表團成員都感到有些驚訝。

　　輪船一路駛來，經長崎、神戶、橫濱、檀香山最後抵達舊金山，其間輪船間有靠岸停泊，代表團一行也隨之上岸觀光一番。在最初的兩個星期裏，船上的生活還算順利，但一過檀香山，氣候逐漸變冷，風浪加大，暈船的感覺讓代表團成員吃到了苦頭。經過一個星期的顛簸，11月30日，代表團終於抵達了舊金山。陸辛農在回憶中寫道：“到舊金山登岸時，纔像醒了大夢。”直隸代表團抵達舊金山時，民國政府駐舊金山總領事徐文言、巴拿馬博覽會農業館館長斯陶·史密斯到碼頭迎接，直隸代表團一行乘汽車入住接待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