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舊時代的文人來說,詩書俱佳,乃是傳統文化對他們的一般要求,同時寫一筆好字,詩名而兼書名,算不得什麼新鮮事。在這方面,康熙間的天津詩人陳玠,可稱是一代表。
陳玠本人的小傳,在《津門詩鈔》中只這樣寥寥數字:“陳玠,字實人,晚號石訂,又號拙誠老人,歲貢生,工詩善書。”這“工詩善書”八字梅成棟可從不輕易予人。對於爲何將此評語慨然寫給陳氏,梅又在按語中特意做了如下說明:“石訂老人書學,得之陳香泉太守弈禧,與之神肖。同時善書者,張孝廉如軾、李文學應鬥二公,皆學歐;先伯祖秀巖公學米;張念藝(霔)、張石松學王右軍;張長史、徐公兆慶學淳化閣,皆名重一時。石訂老人與李大拙處士、龍山人東溟、樑崇此洪、黃六吉謙,如竹林之遊,風期清尚,絕異時流,詩主淡遠,往往公自手書。”
這段按語,實際上談了康熙中前期天津文化界的兩種文化現象。一種是談書法的,列舉的是當時沽上書壇幾位頂尖人物:以寫歐(陽詢)字見長的張如軾、李應鬥;以寫米(芾)字見長的梅秀巖;以寫王(羲之)字見長的張霔和張石松;以寫淳化閣帖見長的徐兆慶。另一種是談詩歌的,列舉的是當時沽上詩壇幾位頂尖人物:李友太、龍震、樑洪、黃謙等。除李友太我們將在後面專門介紹外,其餘幾人,本欄前幾篇已都分別談論過。梅成棟將陳玠放在了以上“絕異時流”的大家之列,特意指出其書法“神肖”於大書家陳弈禧,詩則崇尚“淡遠”一路,這就爲陳玠“工詩善書”做了很具體的詮釋。那麼,陳玠詩的“淡遠”,究竟體現於何處呢?下面這首絕句《昨夕》便可令我們略見一斑:“昨夕雲開月一林,徘徊水閣到更深。負他良夜無佳句,趁興今朝又補吟。”作者徘徊於水閣(今東門外水閣大街)賞月,一夜詩未成而又繼之一夕,其散淡靜泊之心緒,在不經意的隨口一吟中便輕輕地發散了出來。
另外一首題爲《春日憶拙公》的五古,似將其“淡遠”之風表現得更爲明晰:“清溝有長鬆,百尺風雲入。遠公別其下,依依手頻執。經許石上翻,定約花間習。胡爲兩年內,迥無巖信及。飲啄猿鶴思,夢魂峯巒聚。近喜早春時,凍雨海田溼。豆苗山之陽,嫩青幾回拾。萬事本浮煙,笑餘淡羈馽。會持九節杖,更戴曲柄笠。爲君掃雲房,山志同搜輯。”此詩是寫給康熙間盤山名僧智樸(號拙庵,曾輯《盤山志》)的,其續結方外緣之情思與淡遠之詩風,恰好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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