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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化的是城市的面貌，不變的是人們的心情（攝影/崔躍勇） |
蔡將軍救國要靠小鳳仙，霍師傅怎麼會愛上趙倩男，六百年來，在天津這座“非典型”的北方城市裏，永遠都有說不完的傳說，而在這口耳相傳之間，講述者又變成新的傳說……
聽爺爺講故事
陳大爺今年七十多歲，是地地道道的天津衛，自從祖上隨着涓涓運河水一路北上到達這“天子腳下的渡口”，便世世代代沒有離開過這片土地。並不能算做甘甜的海河水讓陳大爺擁有一張標準的“衛嘴子”，侃大山、聊老例，都會不由自主地成爲他談論的中心，什麼乾隆爺三進天津城，段貴芝獻妓買官，到了他的嘴裏都會變得活靈活現，彷彿親眼所見。
早已退休的他，現在最愛乾的事就是帶着小孫子到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面對着已經是成片的綠地或聳立的高樓大廈，給小孫子講這裏曾經擁有的繁華或簡陋，儘管小孫子最大的反應便是回敬一個深深的哈欠，不時冒出一兩句“咱們還住過這樣的房子”之類的驚歎，但陳大爺依舊是樂此不疲。今天，當記者請陳大爺講幾個老天津衛的故事時，陳大爺的話題自然而然地又從他住過的老房子開始了。
舊時因一帶河水幾代富足
“我們家祖上是鹽商，大概是二三百年前吧，來的天津，那時候，做鹽商可是最賺錢的買賣，天津有名的幾大家，基本上都是鹽商。乾隆爺進天津的時候還專門召見天津的鹽商呢。我們祖上的房子就建在糧店前街上。爲什麼叫糧店前街呢，因爲當時在娘娘宮前的海河西岸及向北的三岔河口這一帶，都是從南方來的漕船抵津後的卸糧碼頭，而南方的糧食在那卸下來後再由運河運到北京，咱天津產的長蘆鹽以及其他北方的鹽也在那裝船往南邊運。所以後來就管那叫糧店前街了。那房子氣派，也有講究，有個說法叫‘穿堂院’，就是一進門先是門房，然後一條箭道將幾座獨立的四合院串在一起，就像一個糖葫蘆，中間的箭道就是穿糖葫蘆的竹籤子。那院子的北房，也就是正房都是‘明三暗五’的大套間，那是給老人長輩住的，所以特講究。中間一張大條案，右邊擺着帽鏡，左邊是彈(膽)瓶，這叫‘左瓶右鏡’，具體什麼樣我也沒怎麼見過。對，就像馬三立《誇住宅》的最後一段。”
“糧店前街這塊還真住了不少名人，最有名的就是李叔同家，現在已經保護起來了，等回來修好了你去看，那院子就是典型的‘穿堂院’。不過，我沒有那福氣，我說的這些都是聽我爺爺講的，因爲從我爺爺那輩家道就中落了，自打天津一開埠就沒鹽商什麼活路了。房子也只好一個院一個院的賣，等到我爸爸成人的時候，乾脆連房子都沒得住了。我們家就開始第一次搬家，往前挪了一條街，搬到了於場街。”
昔日果一條舊街兩重天地
“別看只隔了一條街，那可就是貧富兩重天啊，旁邊就是租界，小洋樓啊看得清楚極了，這邊呢就是貧民區。於場街那最早都是打魚的那些漁民聚集而成的，因爲當時的海河還有上游的霸縣還有許多的沽(小池塘)，從那打的魚都集中到於場街附近來賣，久而久之漁民就在這一代聚集下來了。那兒的房子都不是磚房，叫‘土坯房、籬笆登’，你知道天津進行的‘三級跳坑’改造吧。於場街的房子就是典型的‘三級跳坑’，街道比院子高，院子比房子高。那牆頭也就一人多高，我從10歲開始就能上房了。那時候啊，就怕下雨，因爲房頂子沒有瓦，只是油氈，一下雨就等着淘水吧。我還記得那時候只要一下雨，就得拿一塊大帆布擋在上面，下面還得把家裏面的大盆兒小盆兒的都拿來，先是接雨，然後等到外面一往裏面灌，就開始往外淘水，但那水還是能淹到炕沿那麼高。我們家從我爸爸開始一直到我工作了以後，一家十幾口人都住在這麼一間屋子裏。”
“這期間，我們家還算髮過一次小財，說起發財的理由你們聽起來可能都覺得新鮮———我爸爸那時候給天津的麻袋莊‘跑合’，也就是現在講的經紀人。那時候，海河總髮大水，所以沿河的各種買賣家、大財主什麼的需要大量的麻袋裝土擋水，所以天津的麻袋莊便火了起來。我爸爸當時就是給麻袋莊談生意，也跟着發了一筆小財。聽我爺爺講我爸爸就是靠這娶了我媽，我們姥姥家可是北京的大戶，滿洲正藍旗，祖上還當過清朝的大官呢。可麻袋莊的生意也不長久，沒幾年這家就又回到原來的窮樣兒了。”
“那時候天津的模樣就基本上有了，由於八國聯軍順着海河都圈了自己的租界，也修了很多洋灰馬路。所以，天津城的面積也從以前的‘四面城’及其周邊地區大大擴展了，許多現在的知名街道啊、建築啊當時都已經有了。像現在的和平路就是日租界的浮島東路、解放南路就是德國租界的中街……還有就是海河上建了許多鐵橋，像現在的解放橋就是萬國橋，原來的金鋼橋叫法國鐵橋。那些都是當時最先進的橋了，像萬國橋的橋面能夠開起來，下面過幾千噸的大輪船。直到解放後這橋還能開呢。”
“解放後，我有了正式的工作。等到結婚之後，我又搬家了，自己有了一間20多平米的大房子———還是靠着海河邊，單位分的，是以前日租界裏的房子，全部木結構，搬進去的時候連門都是日本房子的那種推拉門，屋子裏還有榻榻米呢。當時我就想，終於不用一家十幾口擠在一間房子裏，不用再愁下雨天怎麼過了，咱這輩子可算是住上小洋樓了。結果到了1976年地震的時候，可把這將近一百年的房子給震慘了，整個三樓塌了一大半，大夥都搬出來住進了地震棚。過了兩天，我放心不下家裏面，結果冒着危險回去一趟，結果在牆角那兒發現一大沓子的‘鈔票’，我一看還以爲發財了呢，後來找人一認才知道，原來這樓以前是日本三井洋行的辦公樓，那沓子‘鈔票’都是洋行的票據，白歡喜了一場。我這房子一住就是30幾年，木結構的房子都快糠了，哪哪都是顫巍巍的。直到前些日子海河改造，我才又一次搬家。現在的家雖然離海河遠點，但是個大單元，房子又寬敞又亮堂。現在我和他們一說起過去的事，我那小孫子就嚷嚷：‘就別提咱住的那房子了！’”
算盤城一言圈定風水寶地
最後，陳大爺又講了個關於天津城的傳說：“燕王掃北之後曾想在天津建都，便向自己的大軍師劉伯溫請教，劉伯溫看了看風水之後說：‘不可。這地方太特別，西北角是一坑鬼(後來在那蓋了城隍廟)，西南角是一坑水(後來挖成蓄水池)，東南角是一坑帽子(後設科舉考場，出做官的)，東北角是一坑銀子(後來變成商業中心)。把這四個角聯起來就是個算盤城。確實是塊風水寶地。但是，在算盤城裏坐天下可不容易呀，你不算計他們，他們就要算計你。能人太多呀。’‘在理。依軍師之見呢？’‘建個衛吧！’就這樣建成了天津衛。劉伯溫還親自寫了‘天津衛’三個大字，立在宮南‘魁星閣’那，直到我小的時候還見過那塊碑呢！”
“建天津城的時候，劉伯溫在東門的城基深處，埋放了一個十三位數的鐵算盤，以示這座城建成後，可以保持年代深遠，永久存在。等到八國聯軍打進北京城的第二年，也就是1901年吧，德國人愣是把咱天津衛的城牆給拆了，就在拆城的時候，他們發現了劉伯溫埋着的那個鐵算盤，拿來一看，算珠正好擺成了‘495’三位數，人們一合計，從建城算起到1901年拆城，正好495年！”
“還有另外一個傳說更邪乎，說天津城牆要拆的事早有先兆。傳說有一天夜裏，一個雲遊的和尚在天津城外叫門，但守城的官兵沒有開門，結果這個和尚圍着天津城四個城門挨着門的叫，一晚上轉了整整一大圈，還在每個城門上都留下了一個字，四個字合起來就是‘代衛入海’！當時誰也不清楚是什麼意思，直到後來八國聯軍打進北京，德國人要在威海建衛修碼頭，可哪找不到合適的青磚。結果他們看上了咱天津城牆！這時候人們這才知道‘代衛入海’的意思就是將天津衛的青磚給帶到威海衛去了！”看着陳大爺篤信的眼神，不由得你不信他講的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
從陳大爺家出來，有一句話始終在我耳邊縈繞：“老年間有這麼一句俗話教訓小孩別亂跑，叫‘你還想跑到八里臺去啊！’”八里臺，這個在幾十年前還被當做“偏遠郊區”的稱謂，現在卻是地地道道的中心地帶。天津這座600年的城市，在它不算悠久的歷史中的確發生了太多的變遷。(記者 滕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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