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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未煎改良劑 中藥至今伴大鍋


http://www.enorth.com.cn  2004-07-16 09:31
【專題】天津設衛築城600週年

  “海歸”並非時髦物,津門百年早有之。嚴復、李叔同,這一個個光輝的名字,都是當年的“海歸”人物。天津還有一位鮮爲人知的“海歸”藥師,他的名字叫田紹麟———

  1934年,22歲的田紹麟回國了,從法國里昂大學藥化專業畢業的他,是中國中藥史上第一個留法博士。正是這位出身中醫世家的“海歸”,結束了中國中藥幾千年只有丸、散、膏、丹的歷史,讓中藥在天津走向了現代化。

  一寸小照留舊影紮根醫藥報祖國

  72歲的李順祿老人一直很遺憾,沒有與田紹麟照過一張相,不可否認的是,這也是隆順榕製藥廠的遺憾,田紹麟在廠子裏前後工作了十餘年的時間,居然沒有留下一張小影。“那時候都在忙着研製新型中藥製劑,連照相留念這根筋都沒有。”李順祿老人笑了笑。所以,記者如今能看到的只是一張田紹麟的一寸照片。

  田紹麟出身中醫世家,從小就跟奶奶學習中醫,年輕時曾就讀上海震旦大學進修醫科,後留學法國。解放前,很多研究人員,包括田紹麟的徒弟大多前往美國,在大洋彼岸落地生根,卓有成就。但田紹麟卻沒有走,那顆愛國的心將他永遠地留在新中國的衛生事業上。

  求賢若渴隆順榕高薪聘請田博士

  1952年,竹竿巷2號,原本是隆順榕製藥廠倉庫的地方,又有了新的使命。那個時候,隆順榕經理劉華圃向國家提出了“發展國藥,研究提煉,改革劑型,進一步發展中成藥”的建議,開始籌建中藥提煉研究室(1953年10月,正式命名爲國藥提煉部)。

  初建的中藥提煉研究室並沒有掛牌子,一進門迎面是裏外間的大倉庫,往右拐是一個小院,三面是二層小樓,像舊社會小姐的繡樓,中間是一個天井似的空間,總面積大約是1500平方米。

  當時中藥劑型怎麼改,誰也沒譜,搞成西藥那樣的片劑、液劑誰也沒見過。雖然隆順榕先後聘請了中國社會科學院的王藥禹、甄漢臣、張克讓入號當藥師,但由於他們都不是搞製藥專業的,前期並沒有出成果。就在乾着急的時候,周恩來總理向隆順榕推薦了在雲南昆明市明德化學制藥廠任藥師的田紹麟。

  昆明到天津路途遙遠,求賢若渴的劉華圃爲了讓田紹麟迅速“就位”,立刻給他匯去了500元,讓他坐飛機從雲南來津。“當時田藥師的工資是每月300元,劉華圃當時的工資才140元。廠裏對田藥師非常重視,安排他住在二樓,每天開小竈。”李順祿老人回憶說。

  埋頭苦幹研新品細化工序搞培訓

  “田藥師中西藥精通,是個博學多才的專家。廠裏沒有人不佩服他的。他就是藥劑型改革的學術帶頭人。”李順祿老人告訴記者,田藥師以前曾搞過多項中藥研究工作,瞭解西藥藥劑學理論,並有一定的實踐經驗,又精通中醫學,因而田藥師來後擔當重任,對劑型改革工作的選題、設備、人員進行了統籌安排。

  爲提高產品質量,田紹麟一邊進行新劑型的研製,一邊利用業餘時間對製藥工人進行技術培訓。每天晚上六點半到八點半,是田紹麟給工人們講課的時間,內容從製藥流程到機器設備,如藥物性能、西藥怎麼做、中藥改革分幾步走、壓片需要幾道工序……講臺下的30多名骨幹工人個個聽得津津有味。有時,遇到個別情況還要講到藥用植物的質地對製劑的影響等。有時還介紹一些國外的製藥情況,提高了製藥工人對新劑型的認識。

  搞生產的時候,都是田紹麟先寫出工藝規程,工人們按照工藝操作。而他在制定出工藝規程之前,通常先在樓上實驗三批小樣,基本沒大問題了,才交給工人們試製。田紹麟藥師對每一道工序的製藥衛生和工藝質量要求都非常認真,並經常到車間進行檢查。田紹麟根據每個產品寫出工藝要求,然後由工藝員送到生產車間,從第一道工序開始,要求逐項填寫操作記錄,出成品後,再將工藝記錄收回,到月底,裝訂成冊。田紹麟使隆順榕的工藝管理成爲我國製藥業最早的藥品生產質量管理體系。

  設備簡陋創新業廢品改裝舊鍋爐

  那時沒有製藥專用設備,隆順榕提煉部開始從東亞毛紡廠買來了日本人留下的製藥設備,有一臺空氣壓縮機,一臺減壓濃縮罐、一臺糖衣罐、一臺仁丹機、一個乾燥箱和五臺衝壓片機,還差供氣鍋爐,當時,供氣鍋爐很難買到。“當時用的供氣鍋爐可是貨真價實的美國貨呢。”74歲的李翔飛老人頓了頓,“只不過是從廢品站買回來改裝的。”幽了一默的李翔飛老人告訴記者,就是這個鍋爐險些炸掉了田紹麟的辦公室。

  那是一個國民黨軍隊丟下的美式行軍一次性取暖小鍋爐,進行改造後才使用。鍋爐要求燒的壓力最高不能超過3千克每平方米。“當時,我還不太懂,燒到了6千克每平方米,差一點就爆炸了。”而鍋爐的上方,就是田紹麟的辦公室。李翔飛老人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心有餘悸。“那次事故要是真出了,田藥師又剛好在辦公室裏,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數項新品位第一功不可沒數紹麟

  繼銀翹解毒片、藿香正氣水問世後,隆順榕國藥提煉部又相繼研製成功了中國最早的顆粒劑———當歸四逆湯和中國中藥史上第一個中藥靜脈注射液———蟾立蘇注射液,又研製成功了牛黃解毒片、小兒導赤片、桑菊感冒片、羚羊感冒片、清肺抑火片等幾十個產品。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這些產品就開始行銷東南亞、北美、澳大利亞、新加坡等多個國家和地區。歷經半個世紀,這些產品仍以其獨特魅力成爲衆多家庭必備常用藥。

  至1954年,隆順榕國藥提煉部已擁有洗安瓿器、壓片機、上光機、電碾子、真空泵、滲濾罐、烘乾機、球磨機、恆溫水箱、接種櫥、培養箱、保溫箱、孵卵箱、煙管立式鍋爐及各種馬力的電動機等機器和設備共56臺,從業人員達26人,並已經研製成功了黃連上清片、小兒金丹片、沉香舒玉片、牛黃解毒片、養陰清肺糖漿等9個產品,可見當時隆順榕國藥提煉部已具有相當規模和實力。

  1956年,經理劉華圃在全國工商聯第二屆代表大會發言中總結說:“隆順榕提煉部幾年來改良劑型的成藥,包括片劑及液劑共33件……供應地區日益擴展,遍及全國。”

  田紹麟,這位學西藥的博士,將其所學全部運用到了中西合璧之上。中藥走向現代化,田紹麟功不可沒。

  頂住壓力改配方研發藿香正氣水

  最早的藿香正氣並不是液態的。“一開始我們田藥師製作的是藿香正氣片,用茯苓做輔型劑,當時壓成片特別好,裝瓶密封后,轉天竟然發現藥片變大了,倒不出來了。”李翔飛老人啼笑皆非地對記者說,“後來經過分析才知道是茯苓作祟,菌絲體膨脹了。”但由此田紹麟也得到啓發,藿香正氣搞片不合適,還是得搞水。

  繼片劑的研製成功,1954年,中國中藥史上第一個酊水劑———藿香正氣水誕生了。藿香正氣水取自宋代太平惠民和劑局的藿香正氣散,已有800多年的歷史。對於外感風寒、內傷飲食造成的頭疼昏重、脘腹脹痛、嘔吐腹瀉有明顯的療效。針對暑天患腸胃型感冒的病人發病迅速的特點,爲了儘快縮短病人嘔吐、腹瀉的時間,田紹麟大膽採用酒精劑,將藿香正氣散中的姜半夏改爲生半夏,將方中的白朮改爲祛溼能力更強的蒼朮,使得藥效更加明顯。

  當時,向衛生局申報藿香正氣水時,由於處方中寫的是生半夏,衛生局不批,說半夏有毒,戟人喉舌,田紹麟說:“出了問題我負責。”其實製作藿香正氣水的工藝是生半夏泡透心,按比例加生薑與生半夏同煮,同煮的過程就是用生薑解去了生半夏的毒,所提取的水溶液就是藿香正氣水的部分提取液,而殘渣半夏也因使命結束被徹底“遺棄”。這項工藝被收入了“中國藥典”。

  藿香正氣水問世後,由於其攜帶方便、起效迅速、療效好而迅速爲廣大老百姓所接受,最重要的是藿香正氣水取代了在中國盛行多年的日本抗暑藥“十滴水”,中國終於有了自己的抗暑良藥。20世紀60年代初,藿香正氣水被納入國家防疫藥品計劃,由國家統一儲備和調撥。

  銀翹解毒片中藥劑型里程碑

  1953年底,隆順榕國藥提煉部研製成功了中國中藥史上第一粒片劑———銀翹解毒片,它的問世,標誌着中藥製劑技術進入了新的歷史階段。銀翹解毒片也成爲深受患者信任的經典感冒名藥,半個世紀經久不衰。

  王藥禹、甄漢臣、張克讓、田紹麟四位藥師最早提出中藥西制,並借鑑西方先進的製劑技術,對中藥藥材的化學性質、藥理藥性以及與其內含有效成分相適宜的分離萃取方法,反覆實驗,反覆篩選。

  而中藥片劑的主要工序是田紹麟設計的,有水提取、減壓濃縮、乾燥、粉碎、制大顆粒、制小顆粒、壓片、包裝,這些工序與現在的工序基本差不多。人們總能看到田紹麟拿着藥片往地上摔,千萬不要認爲他是在發脾氣,那是在試驗藥片的硬度。

  傳統的中藥丸、散、膏、丹服用不方便,而且見效慢,而在當時西藥的片劑劑型有着服用方便,見效快的特點。銀翹解毒片來源於清代醫學家吳鞠通所著《溫病條辨》,自發明以來以其獨特的療效成爲臨牀治療感冒的首選方劑。但因是散劑,服用很不方便。田藥師決心發明創造新劑型,他模仿製藥中片劑的工藝流程,對傳統的中藥進行實驗。首先擺在田紹麟面前的困難是,中藥的原生藥粉入藥一次服用劑量太大,如何擺脫這一困境,田紹麟冥思苦想,設計了提純工藝,將組方中的單味藥採用醇提、水煮的方法提取出藥物的有效成分,然後濃縮壓制成片。將中藥提純精煉當時在國內還屬首創,所以提純試驗是相當的艱難,田藥師反覆探索,實驗終於獲得成功,從而減少了服用劑量。

  把黑乎乎的湯藥變成了一顆顆神奇精美小巧的藥片,在當時,這在很多人眼裏簡直驚訝得不得了。它像一聲春雷在當時的中藥界炸響,使得全國正在處於迷茫的中藥人找到了曙光,從此使中藥行業正式走上了現代工業化發展的道路,同時把中藥劑型的發展也帶入了一個新的里程碑。

  當時,全國各地的中藥廠委派技術人員紛紛來到隆順榕學習這一技術,隆順榕的技術人員就將這一技術無償奉獻給他們。學習者們常常不能馬上理解這尚屬國內首創工藝中的一些要領,田紹麟和骨幹工人們就不厭其煩、反反覆覆地手把手地教,直至教會爲止。就這樣隆順榕人將以銀翹解毒片爲代表的片劑技術像播撒種子一樣播撒至全國,使銀翹解毒片迅速成爲國內中藥行業第一劑型,時至今日在我國銀翹解毒片仍然堪稱抗感冒中成藥的第一品牌。

  

  稿源: 北方網   編輯: 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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