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五四”運動的爆發，激起了天津各界愛國運動的高潮，天津商人焚燒日貨、商會規定不允許賣日貨、學生組織調查委員會檢查日貨……然而就在這萬衆一心的時候，竟有奸商不僅私藏日貨，而且勾結日本人毒打檢查學生。兩天之內，愛國學生竟然遭到了三次毒打……
1920年1月23日晚7點東門裏盧家衚衕魁發成雜貨鋪
檢查日貨學生被打魁發成
魁發成雜貨鋪內，三四個學生模樣的人正在盤問店內的夥計：“現在全城都在抵制日貨，你們店內怎麼還有日本的貨物？我們要檢查。”
“你們有證件嗎？”
“看清楚了，我們是學生會聯合會調查委員會的。”這幾個學生從兜內掏出了一個小本本。
“調查就調查吧，來這麼多人幹什麼？要檢查，只能一兩個人來查。人多了，翻得亂七八糟的，我們怎麼向老闆交代？”
只見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商議一陣後，只留下一個人在店內檢查，其他的人都退到了門外。可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商議的時候，店內的掌櫃已經悄悄溜了出去。
就在店外的學生等待檢查結果的時候，從旁邊過來了三個留着仁丹胡、腳穿木屐的日本人，滿臉凶氣。這幾個學生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三個日本人衝過來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還把留在店內的那個學生從店內一直打到門外，嘴裏嘰裏呱啦地一通亂喊。身體單薄的學生哪裏是這三個兇漢的對手，只幾下，這幾個學生不得不暫且跑走，身後傳來三個日本人的陣陣狂笑之聲……
事情還得從頭說起。就在全城抵制日貨的浪潮聲中，天津中等以上學校學生會聯合會調查委員會的人正在開會研究怎樣檢查日貨，這時有人來報，東門內盧家衚衕魁發成雜貨鋪不報告國民大會委員會而藏有日貨。調查委員會當即決定，派委員段鴻蔭和其他幾個會員去調查。當學生們到達魁發成時，店內只有大夥計裴潭溪、小夥計張恩榮、掌櫃王魁三三個人在內，其中要學生們證件、刁難學生的就是裴潭溪。誰也沒有想到，還沒有查清楚就遭到三個日本人的一通暴打，而勾結日本人暴打學生的就是那位掌櫃王魁三。
1920年1月23日晚北馬路天津總商會
大會審訊決議遊街警奸商
看到段鴻蔭幾人鼻青臉腫地跑回來，又聽說還是被幾個日本人打的，在場的學生會代表無不義憤填膺。私賣日貨，不服調查，還勾結日本人毆打學生。經過理智的商議之後，他們決定向國民大會求援。於是一部分人來到了北馬路天津總商會內，借地召開國民大會委員會，另外一些學生則直奔魁發成而去。
當國民大會的全體委員們剛剛到齊的時候，一些學生把魁發成大夥計裴潭溪帶到了商會。逼問之下，裴潭溪不得不實話實說：魁發成的料器一部分是中日合辦的，並沒歸入同業公會；至於勾引日本人的事，他只是個夥計，確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掌櫃的現在也不知道去哪兒了，這事和我沒關係。”此時的裴潭溪早已沒有當時在魁發成刁難學生時的氣派了。雖然他只是個夥計，但他在鋪中的舉動，不利於以後抵制日貨運動的開展；加着日本人去的時候，他又在場，當時開會的委員們多數通過，明天(即24日)將裴潭溪遊街，然後把他帶到河北公園(今中山公園)音樂廳示衆，讓他說個清楚，看誰以後還敢私賣日貨。
會議一直開到夜裏兩點多鐘方纔散會。那位裴潭溪也不得不心驚膽戰地被帶回草廠庵學生聯合會內，在輪流看守下不敢走動一步。
1920年1月24日上午天津大街
奸商遊街商會來了兇警察
“快去看吶，私賣日貨的奸商要被遊街了。”各校學生得知此消息，很多人前往商會看熱鬧。
24日早晨，草廠庵內，學生聯合會學生調查科全體人員都到了。正當他們準備押着裴潭溪遊街的時候，有便衣署員蔡其和向前阻攔，不讓出發，並說是奉了警察廳的命令。但沒有穿制服，學生們還以爲他是裴潭溪一夥的，根本沒有搭理這位蔡署員。把他推到一邊之後，就擁着裴潭溪出門了，蔡其和趕緊去警察廳報信。
遊街隊伍準備沿着北馬路出北門，一路游到河北公園。“這就是私賣日貨的奸商。他不但不讓我們檢查，還勾引日本人毒打我們的調查員……”學生們一邊推着裴潭溪，一邊向沿街的羣衆高聲宣傳。“亡國奴！到這時候還敢私賣日貨，就得讓他遊街，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賣日貨……”一路上圍觀的市民擁擠不動，指指點點中夾雜着陣陣罵聲，罵得裴潭溪的腦袋越低越深，腦門上的汗也越來越多。
遊街隊伍剛剛走到鼓樓的時候，就聽有人說：“東門大街有很多保安等着呢!”於是隊伍改轉方向走西門，由北大關的針市街、估衣街轉回商會。沒一會兒，東區警察署代理署長穆子樸就來到商會，要把裴潭溪交警察廳懲辦，但是學生調查委員會的人主張把他送回原店，雙方僵持不下。就在這時，只見丁振芝帶着保安警察氣勢洶洶來到商會，用皮鞭打散衆人闖進會場，隨即破口大罵……
1920年1月24日上午11點鐘天津市警察廳會議室
密謀對策警察廳長要動武
聽到蔡其和的報告，警察廳廳長楊以德暴跳如雷，幾個學生竟然敢對抗警察廳，這還了得？
“開會，開會。我就不信還反了他們。”聽到楊以德的召喚，一時間天津警察廳的五大署署長、署員、警察處、偵探隊等都到齊。“你們看怎麼辦？”楊以德開門見山。
就聽“啪”地一聲，“廳長，不能這麼縱容他們，要不然以後哪還有我們說話的份。不聽話就抓起來，給他們點厲害瞧瞧。”警察廳保安總隊長丁振芝一拍桌子，惡狠狠地說。“就是，不能讓他們這麼囂張，是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看到楊以德表示贊同，其他的人也隨聲附和。
“好，就這麼辦。”警察廳一番密議之後，楊以德拍板定論。一時間偵探捕盜營馬隊、巡警馬隊、鎮守使衛隊全副武裝，腰裝實彈，槍配刺刀，在警察廳前列隊集合，等候命令。
聽說學生正在把裴潭溪遊街，丁振芝率先請令。在蔡其和的引導下，他率領一幫馬步隊巡警直接撲向北馬路上的商會。一路上氣勢洶洶，路上行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嚇得躲到一邊……
1920年1月24日中午北馬路天津總商會內
不由分說商會學生再被打
馬步隊巡警將商會團團圍住，丁、蔡等率領警察60名，推開衆人進入會議廳。不由分說，警察解下皮帶，劈頭蓋臉地到處抽打，商民及學生被打倒在地的不計其數。學生們痛哭失聲，演說亡國痛苦，一片悽慘之狀。
“你們哭喊也不頂事，趕快把魁發成的裴潭溪交出來完事。我叫丁振芝，不知什麼叫做愛國。不聽話，我姓丁的就和你們幹在一起。”丁振芝一手拿着馬鞭，一手叉着腰，“你們幾個進來，給我搜！”又見一幫警察亂哄哄地闖了進來，四處搜查。
“隊長，找到了。”幾個警察在偏院裏找到了已經渾身發軟的裴潭溪。此時的裴潭溪已經邁不動步，十多個警察架着他一路奔向警察廳。
1920年1月24日中午警察廳前
講理不成警廳學生三被打
眼看着裴潭溪被警察帶走，三十多個學生也緊跟着聚集在警察廳前，只見警察消防隊五六十人把住門口，武裝巡警整隊相迎。“我們要見你們的廳長。”學生喊着就要進去。
“還敢到這兒來，給我接着打！”丁振芝惡狠狠地摘下帽子。就聽楊以德也在樓上喊：“給我打！不服的就給我抓起來！”
警察廳門前早已準備好的警察又將學生圍住，藤子棍兒、馬鞭、槍托等所有能夠用上的東西一齊向學生招呼過來。當時站在前邊的一個學生，被門前警察用槍托痛打，又有幾個人扭住他的脖子推倒在地，連踢帶打起來。當年周恩來在描述此事時這樣寫道：“……被警察手啊，腳啊，棍啊，槍啊，鞭啊，不分皁白，向身上打來。師士範(南開中學學生)見着這種情形，就上前解勸。忽然捕盜的兵，不容分說，伸手拉了他的衣領，奪去自來水筆，將他拉進大門。進大門後，兩旁出來很多的警察，一齊動手毆打，也有用手腳的，也有用槍托、藤鞭的……陳寶驄、於駿
望、郭緒榮、李培良四人，也被他們連打帶拖，擁了進去……被拖進警廳的六個人，從門口一直被打到花園(警廳內的)。有的臉被打傷了，有的腰部被打傷了，有的全身被摔腫了。六個人痛哭流涕地向警察演說，他們全都不聽，消防隊反而任意地毆打，其中以陳寶驄受的傷最重。不一會兒，有一個副官姓焦的去呼喝衆人別打了，衆人方纔停手；又隔十數分鐘，由警察擁着六個人押入男待質所。這個時候南開學生祁士良往河東辦事，正走到警廳門前，警察攔住去路，不讓他走。他同他們理論，他們便用同樣手段，將他暴打一頓，然後拖入花園，過一時也送入待質所。”
也許是警察打紅了眼，當學生在花園被毆打時，同時還有一個不知姓名的公民，約有四十多歲，也被保安警察、消防隊拖進去痛打，打得渾身是傷，慘不忍睹。
一不做二不休，直隸省長曹銳和天津警察廳廳長楊以德繼續採取高壓政策，先後查封了天津各界聯合會和學生聯合會，將正在開會的馬千里和馬駿等約20人逮捕關押。
時隔一週，周恩來等人領導的各校數千學生向省公署請願要求廢除中日之間一切不平等條約，釋放被捕代表，反動當局繼而又進行血腥鎮壓，重傷幾十人，並將周恩來、於方舟等人逮捕。
由魁發成引起的學生鬥爭事件以及1月29日周恩來等人領導的各校數千學生向省公署請願要求廢除中日之間一切不平等條約的愛國運動，共同組成了天津“五四”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面對血腥鎮壓，以周恩來等人爲代表的愛國志士徹底認清了當局的反動本質，從此踏上了探求新的救國運動之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