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原爲退海之地。《滄縣誌》在中塘窪條下稱它爲“下污”,屬明代鹽場管轄的草蕩。清同治九年(1870),天津教案發生,英法美三國兵艦集結大沽口,同治帝詔調李鴻章的淮軍馳赴近畿駐紮。李出任直隸總督,其親軍營——周盛傳部盛字軍9000人於是由臨汾調往天津,於次年在青縣馬廠駐紮,之後又設防新城(今屬塘沽)。同治十三年(1874),在馬廠和新城之間修築了“馬新大道”,沿途設立驛站,40裏一大站,10裏一小站,共設大站4所,小站11所。光緒元年(1875),盛字軍由馬廠移屯澇水套,這裏是大沽以西的第五個驛站,軍士習慣稱小站,此即今日小站地名由來。
小站種稻練兵舊跡遺存
小站鎮雖然只有100多年曆史,但卻有着厚厚的歷史文化積澱。由於盛字軍屯兵駐紮和對小站稻的開發,使小站成了十分理想的練兵環境。袁世凱練兵前後,周盛傳、胡燏棻、張之洞、段祺瑞也都在此練過兵。《新農草創圖》上題的詩句概括了這段歷史:“屯兵沮洳立營村,淮音北海話耕耘,賣刀買牛廿年後,村橋原樹走新軍。”
有關小站種稻和練兵的遺存,如今還有多處。首先當然是經盛字軍開發留下的6萬畝良田和目前仍在使用的水利設施。馬廠減河就在小站周公祠前面流過,比之祠堂,也許它纔是一件更實際的文物。後人在小站紀勝詩中曾專門歌詠道:“引水馬新肥稻糧,靳關碑記記滄桑,一篙御河桃花汛,十里村爨玉粒香。”
小站的行營買賣街猶在,但城池關隘已無存。其他各練兵機構雖舊跡無多,但其遺址的點位,今日小站人仍能一一指出。小站糧庫就是當年的講武堂,東西巷子就是新軍督練處。督練處曾有十大部門,其中除轉運局設在天津市內,其餘行營中軍、參謀營務處、督操營務處、稽查營務處、執法營務處、教習處、糧餉局、軍械局、軍醫局等九個部門都在巷子裏。袁世凱的督練行轅,即今小站第一小學校,它是袁世凱任直隸總督時(1901年)下令改作學堂的,距今已逾百年。
小站村莊命名猶如兵鎮
小站是一座兵鎮,其絕大多數村落由軍隊屯田時的營房衍變而來,具有三個明顯的特點。
一是由於人工開發,其河渠與街道等通路都是直線的,不像一般沿海河村鎮那樣河渠、道路猶如九曲迴腸。
二是它有禦敵衛戍的城樓,而沿海河村鎮多隻有寨門而無城門。小站的行營買賣街,是沿馬廠減河而設的東西街,兩端各有一座城門樓,南北兩廂共開6個坊門,減河大橋在西門外,橋口彎入衢的一端,還有一個牌樓門,書額“興隆集市”,連同城門、坊門共爲9門。鎮街雖小,亦仿京都之制,很有氣派。
解放後爲交通計,這些門統統被拆除了,而行營買賣街的舊街衢,至今依舊是小站鎮的主要街市。與買賣街平行的后街,便是新建陸軍督練處所在的巷子,巷子更有特點,兩頭都是死衚衕,中間僅一徑可通,圍繞巷子還有一圈護城河,既有城又有池。
三是與古老的沿海村鎮取名爲“沽”、“碼頭”、“橋”、“口”不同,小站地方的地名是“站”、“營”、“營盤”、“操場”等等,帶有明顯的軍旅色彩。
至今仍在沿用的鎮村名稱有:東大站、西小站、傳字營、盛字營、前營、後營、老左營、東右營、西右營、南副營、仁字營、蠻子營、營盤圈、大營盤、小營盤、操場河等。
這其中,盛字營、傳字營是以天津鎮總兵周盛傳的名字命名的部伍駐地;仁字營是淮軍通永鎮總兵唐仁廉的部下;蠻子營則是1920年直皖戰爭時,曾任廣西提督的廣東陸軍二十五鎮統制、北洋軍閥龍濟光召集他在兩廣的殘部,在小站編練振武軍時的駐地,該地本名振武營,老百姓聽不懂南方話,就叫他們爲蠻子營。蠻子營雖然很快就被奉軍繳械潰散,但其駐地仍以蠻子營爲名沿襲下來。
小站地名承載着的歷史故事
比如營盤圈這個地名,原是光緒二十一年(1895)比新建陸軍早9個月成編的津郡團練——“津勝三十營”的大本營。津勝營的統帥曹克忠,實在是武運太差,是年正月成編,四月竟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海嘯把全軍吞沒無遺,其營盤只剩下了營盤圈。30營的人馬化作了一個地名,昭示着時代對他們的記憶。
小站鎮街北面的小營盤,原爲盛字軍的親軍營,後來是新建陸軍的講武堂,講武堂後伸的大營盤,即是新建陸軍的學兵營營地。至今保存的當時軋操場用的兩個大石碾,就是在這塊土上置放着的。
大營盤還是當年袁世凱請榮祿觀操的地方,袁世凱射殺營房門前賣菜傭之事,也發生在這裏。
在盛字營西端津港公路東側,有一條河名四丈河,那是新建陸軍督操營務處總辦樑華殿,夜間指揮演習野戰渡河,墜水而死的地方。
盛字營有個自然村,叫小張莊,爲張姓一族的聚居地。張姓於袁世凱練兵小站時,從靜海縣投奔而來,因爲張姓的祖籍是河南項城的張家營,和袁世凱是同鄉近親。小張莊至今仍保持着與小站話異樣的靜海口音。
小站人口語中多行伍用語
土木建構是容易灰飛煙滅的,小站舊年堂構雖遺蹟不少,但多已面目全非,而悠悠不絕的還是文化上的傳承。
小站作爲行伍人羣盤踞的窠巢,其語言至今仍在小站一帶發生着影響。
如改善膳食說“吃犒勞”;斥人行動迂慢說“肉子兒”,肉子兒是指當年兵勇使用的一種火槍,子彈出膛後運行緩慢;誚人花錢不知節儉時的俗語說“吃吧,喝吧,關餉再說吧”,這是直接模仿兵勇口吻的幽默,“關”是舊軍隊發餉銀的單位,有兩關、三關、三關半等級別差額。
其他如溜號、把邊了哨、馬號(牲口棚)、值更耗火、亂營、擡老營(全體出動)、點卯(報到)、別存令(別不順從)等等,都是軍旅用語的移植。
允諾用語“可以”、“好的”、“成”、“中”等,在小站人嘴裏都變成了一個字:“行!”“行”是什麼?是批送公文的用語,是政令流通的符號,它即是指令,又是承諾。軍人口語用“行”,最初一定是一種詼諧,但用來用去,約定俗成,就成了口語了,小站人說“行”,也早已沒有借用政令的幽默了。
語言之外,小站還流傳着袁世凱給小站立廟的傳說,袁世凱遭遇刺客的傳說,袁世凱在打稻場上嚴明軍紀的傳說等。如果你肯造訪小站的白髮翁媼,你就會分享到那令人神往的絮絮的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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