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0月6日,天津日本侵略軍接受無條件投降
正午12點,電波傳出日本宣佈投降的消息。“當時聽廣播的人們立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沒有間歇。他們抱在一起又跳又喊,聽不清楚喊什麼,但看得清他們臉上掛滿喜極而泣的淚水。此時,街面上開始聽到陣陣的鞭炮聲。”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八年抗戰,以中國人民的勝利而告終。在記者的陪同下,當年曾親眼目睹日本投降儀式的劉鴻濤老人重遊故地,詳細地講述了當年他所看到的日本投降細節,並向記者講述了當年日本投降後的一些見聞……
天津,作爲華北地區最早受到日軍鐵蹄踐踏的區域,在日本宣佈投降兩個月後接受日本駐軍投降,受降的地點就在今天承德道與解放北路交口的地方,現在是天津市文化局門前的空地。
日本投降天津全城吃撈麪
“我記得1945年8月14日晚上,保甲長跟警察局的警察挨家挨戶地通知,讓全體居民第二天中午準時收聽廣播,說是有重要的新聞將要播出。”當時,劉鴻濤就偷偷地問保甲長髮生了什麼事情,“保甲長偷偷地對我說,是日本投降了。”這個消息很快就在民間傳開了,16歲的劉鴻濤帶着激動的心情度過了日本投降前的難眠之夜。
8月15日正午12點,許多人在收音機前等候,等着那個激動人心的歷史時刻。“我所在的那家公司經濟條件好,有一部四燈收音機,聲音非常洪亮。當時不僅我們公司的人坐在收音機前聽廣播,就連左右的街坊鄰居也來到公司收聽廣播,裏面還有一些外國僑民。我記得當時把收音機放在了櫃檯上,那兒的位置高,傳出的聲音遠,方便大家收聽。”正午12點,電波傳出日本宣佈投降的消息。“當時聽廣播的人們立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沒有間歇。他們抱在一起又跳又喊,聽不清楚喊什麼,但看得清他們臉上掛滿喜極而泣的淚水。此時,街面上開始聽到陣陣的鞭炮聲。”公司所在地小白樓地區,衚衕裏滿是“日本投降了,日本投降了”的聲音,就連外國僑民也在爲中國高興。馬路上,人們紛紛奔走相告,將這個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
按照天津人的習慣,有了喜事,就要吃撈麪。當時面鋪裏的面立即就被搶購一空,“我們公司裏還偷偷地存着一些澳洲面,公司老闆讓我們把這些麪粉搬出來,和麪切面條。有一些街坊鄰居因爲家裏窮,沒有錢買面,老闆讓我通知那些窮苦人到公司來領一些面。”
在劉鴻濤所在公司的後院,他爲那些街坊鄰居們每家舀了幾斤麪粉,供他們慶祝這一激動人心的消息。就這樣,在公司後院的飯廳內,劉鴻濤等人懷着激動的心情煮了一大鍋撈麪。
“住在我們公司附近的兩個外國姑娘別拉和阿莎也來到我們公司,也要爲勝利吃撈麪。”兩個外國姑娘每人只吃了小半碗,而劉鴻濤和他的師兄每人吃了兩大碗,外國姑娘感到很好奇,“我師兄就跟她們開玩笑,中國人慶祝勝利,能吃。那兩個外國姑娘聽到這句話,風趣地說,‘飯量這麼好,怪不得你們中國能夠打敗日本。’”逗得滿院子的人哈哈大笑,壓抑了8年之久的劉鴻濤們很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了。
威風不再日本人拉起三輪車
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不久,大街上熱鬧異常,劉鴻濤在公司的門臉裏坐不住了。吃完撈麪後,他就跟師兄到外面轉了轉,街面上,許多中國人在燃放鞭炮。
這時,他看見從小劉莊浮橋方向跑過來一輛三輪車,車上坐的是一個日本人,三輪車伕在費力地跑動着。那位三輪車伕正在拉日本人的途中,聽到了日本投降的消息,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兒,停了下來,讓日本人下車。這時,在開灤碼頭的碼頭工人們圍了上來,那位三輪車伕對圍觀的人說,“大夥看看,這是什麼世道,我從火車站等活兒,到了中午剛要回家,這個日本人從火車站出來就要坐車。我說我要回家吃飯,不想拉車了,他就用皮靴踹了我一腳,非要我用車拉他。沒辦法,我只好拉着他到這邊來,我剛剛聽說日本投降了,老子不拉日本人了。”
三輪車伕的話音剛落,就見圍觀的人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了,有的說,讓日本人自己走回去,有的說讓日本人拉三輪車伕回去。剛開始,那個日本人還挺橫,慢慢地他明白了日本已經投降,就蔫了,從口袋裏掏出錢來想走,三輪車工人見狀,就對那個日本人說,“你的錢我不要了,你把我拉回車站就算完事。”
日本人恐怕自己回車站是凶多吉少,開始哀求三輪車伕讓他走。圍觀的人對日本人說:“你再拿出點錢來給三輪車伕,之後拉他過兩個路口再走。”隨後,人們又對三輪車伕說:“讓日本人拉車,中國人坐,也算解解氣。再說,你還要回家吃飯,早放走他,你也可以早點回家。”
日本人見沒有辦法,就讓三輪車伕坐在車上,而他自己當起了車伕。當時,圍觀的人大聲喊着:“快來看,日本人拉中國人了。”這是日本佔領時期中國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在日本投降的當天發生在了天津。許多路上的行人都目睹了這一戲劇性的場面。“我當時正好跟師兄出門,目睹了這個有意思的場面,我記得三輪車停在了大隆洋行的門口,大隆洋行的經理是個印度人。他看到這個場面後,也大聲說太好了。”
害怕被打躲進中國百姓家
“當年開灤煤礦職工宿舍就在我們公司附近,在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那天,一些事先已經知道消息的日本人也同中國人一樣守在收音機前,也有一些日本人站在路中央收聽廣播,當他們得知日本真的戰敗了,開始放聲痛哭。”在電臺逐字逐句翻譯日本天皇宣佈無條件投降消息的時候,開灤煤礦職工宿舍前的馬路上,一些日本人已經是跪臥不起了。
日本投降後,長期壓抑在普通百姓心中的仇視情緒瞬間爆發出來,一些日本僑民在天津遭到毆打,躲在自家的房間裏不是辦法,所以,有的日本人在這個時候就躲在平日裏關係不錯的中國人家中。
在劉鴻濤所在的公司後院,有一戶姓郝的居民,他的妻子與一個日本女人關係很好,平時兩家往來就很多,在這個時候,那個日本人就躲在了郝姓居民的家中。由於她在日本侵華時期與居民所處的關係很好,所以,大家沒有爲難她,相反,許多居民都勸她躲在郝姓居民院中,別出來逛街,還讓她在這裏安心居住。“那個日本女人很懂事,每天都幫助院子裏的人家做衛生,有時候幫助街坊們做些家務活兒。”劉鴻濤回憶道。直到一個多月後,社會治安穩定下來,那個日本女人才回到自己家中,後來隨着許多日本僑民回到了日本。
談及那個時期毆打日本僑民的事件,劉鴻濤說:“當年許多人在日寇佔領時受盡了苦,那種情感迸發出來後,確實難以控制。”他告訴記者,當年他從山東老家到北京走的是水路,當路過天津時,有一個日本人設置的關卡,路過關卡時,要交出自己的通行證,許多人在這個時候都要在通行證下面放些錢,爲的是能夠順利地通過關卡,“我當時年紀小,不懂得這些事情,那個守衛的日本兵見我的通行證下面沒有錢,就舉起鞭子打了我好幾下。幸虧我當時只有13歲,太小了,所以他們打了幾下後,就放我通過了。”
連由日本人發放通行證的人都要靠送錢才能順利通過,日本投降後,飽受折磨的中國居民毆打那些平日裏耀武揚威的日本人也就不奇怪了。
商店購物美國大兵泄機密
按道理說,受降的時間在一定程度上是保密的,爲什麼劉鴻濤老人能夠清楚地知道時間呢?這還要從他所在的那個企業說起。
1943年,劉鴻濤從北京的德泰祥花邊工藝分號來到位於天津小白樓地區的總號當店員。這個店出品的花邊工藝精緻,有許多喜歡中國工藝品的外國人經常到這個店來買東西。“在日本宣佈投降後不久,許多美國軍艦駛入了海河,全副武裝的美國兵很快就出現在天津街頭。”
當美軍登陸天津後,這個店的生意非常好。10月初的一天,一個美國士兵來到劉鴻濤老人所在的公司裏,指名要買一種手工工藝品。他告訴劉鴻濤,他母親曾經在天津居住過一段時間,經常到這裏買東西,這次得知他要前來天津接管,就告訴他一定要買些工藝品帶回美國。
“正在我們談話的時候,在幾個美國士兵的保護下,一位中年美國軍官進來了。這個軍官在看到我們公司的一種大桌布後,非常喜歡,當時那塊布的標價是5000多塊錢,我一聽愣住了,這個人肯定有什麼來頭,不然也不會花這麼多錢買那塊工藝精美的桌布。”
果然讓劉鴻濤猜中了,前來購物的那個美國兵告訴他,那位軍官就是美軍第三集團司令駱基。不但如此,美國兵還告訴劉鴻濤,過兩天要舉行受降儀式。一聽到日本要正式向前來接管的美軍投降,劉鴻濤的勁頭就來了,他同美國兵商量好了,在受降那天早上就趕到受降現場。
目睹受降地點就在小廣場
“1945年10月8日那天,我早早起了牀,跟着我的一個師兄一起步行去舊法租界公議局大樓(今天津市文化局所在地)去看熱鬧。那天的警衛非常森嚴,解放路上每隔一段就有警察站崗。當我們走到舊大清郵局的時候,碰到了來我們店裏買東西的一個美國兵,當他得知我們想要看受降儀式後,就帶着我們到了路旁的一幢大樓的二層,在這裏正好能夠看見法租界公議局大樓前的那個小廣場,受降儀式就將在這裏舉行。”談到目睹日本投降的那一幕,劉鴻濤老人至今記憶猶新。
“我記得那天,許多美國憲兵在受降場地周圍戒嚴,行人可以隨意穿行附近的馬路。大約在上午9點鐘左右,從承德道的西頭來了一支軍隊,這支軍隊押着一些日本軍官到受降儀式現場。過了一會兒,從舊法國公議局走出來一些中國人和美國軍官,其中就有到我們公司買過桌布的美軍司令駱基將軍。”
劉鴻濤告訴記者,當時日本投降簽字儀式時間不長,整個儀式大約進行了一刻鐘左右,就結束了。他記得一位日本軍官(內田銀之助)把自己的指揮刀交給了駱基將軍,並低頭簽字。當時出席受降儀式的還有一些中國人,其中有個穿着黑色舊警察制服的,應該是天津警察局長李漢元,還有一些穿着正裝出席會議的中國人,事後,人們知道那是天津市市長張廷諤和副市長杜建時。
“當時,圍觀的人很多,我記得一位老太太哭着說:‘兒呀,兒呀,日本投降了,你的仇有人替你報了。’場面非常感人,壓抑在中國人心頭很久的憤怒迸發了出來。”在受降儀式結束後,這些日本人有的依舊從承德道西頭返回海光寺被關押,還有一部日本軍官從解放北路方向被押走。“當時人羣中有人說,那是因爲這些日本軍官所犯下的罪行不同,所以被關押的地點也不同。”(張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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