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焚身壯所爲功成早建革命碑
讓盲者見興明,教啞子能語言,捨己爲人,一方慈悲善士;炸民賊於下車,痛神奸之竊國,粉身取義,千載革命英雄。
一幅輓聯,滿含革命同志的讚譽之情,也引出了一曲勇士爲促成辛亥革命慷慨獻身的豪壯悲歌……
天津總站(今天津北站),初稱天津城火車站,又稱“新站”,建於1903年,原是準備爲慈禧太后來津“閱兵”下火車換乘“鑾輿”而設的停車站。1912年的冬季,這裏發生了一起暗殺事件,北洋巡防大臣張懷芝險些一命嗚呼。
暗殺團津城查線索
找照片誓殺張懷芝
灤州起義之時,北洋巡防大臣張懷芝坐鎮天津與秦皇島,鎮壓革命不遺餘力。這位領有巡防軍2000多人的大臣,“革命黨”三個字在他看來就是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
辛亥年,全國各地革命的槍聲此起彼伏,革命黨人以各種方式相互聲援,其中也包括暗殺,張懷芝便是京津同盟會鎖定的暗殺對象之一。
用天津暗殺團團長薛成華的話來說,天津這裏到處有楊以德的偵騎,天天傾巢出動想抓革命黨,又有張懷芝的重兵挾制,“以我的意思不先刺殺張懷芝,障礙就會很多。”於是,這一次的暗殺任務,就由薛成華承擔了下來。
此時的薛成華已經不再是保定盲啞學堂的教員,在他的眼中教導盲啞的學生是很容易的事,但犧牲生命爲人民造福卻是難能可貴的,所以他選擇犧牲生命爲民造福作爲己任。
因而,當京津同盟會會長李石曾說擔心“此舉極端危險”的時候,薛成華慨然回答:“願與此獠一決死活!”
暗殺朝廷命官可不是簡單的事情,更何況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張懷芝長得是圓是扁,於是首要任務就是尋找他的照片。從舊報紙上鮮見的畫像到照相館裏懸掛的照片,他們幾乎尋找了所有可能會有照片的地方。
又是一家照相館,這是薛成華他們進入的第五家照相館了。“先生照相嗎?我們這裏技術一流,連朝中大臣都在我們這兒照呢!”小夥計殷勤地招呼着。
“朝中大臣?誰呀?”薛成華心中一緊,沒準這就是線索!小夥計伸手往牆上一指,一張大照片上中規中矩地站了十幾個人,他們的身上都是朝服。“您不信?這可是張懷芝張大人。”小夥計的話讓薛成華一陣狂喜,商量過後,他用100銀元買下了照片。
回到家,他用小刀將張懷芝的照片割了下來,讓其他人仔細辨認,其餘的就扔在爐子裏燒掉了。
北站臺炸彈炸民賊
難抵衆勇士落敵手
1912年元月,袁世凱染病,張懷芝自然不能錯過巴結上司的好機會,忙不迭地到北京去“請安”,他的出行爲暗殺提供了絕佳的機會。薛成華耐心等待着張懷芝回津,和幾位同志蹲守車站,等待着親手殺死這個革命的絆腳石。
1月26日的天津北站,隱隱透出一股肅殺之氣。張府的馬車早已在站臺前停好,等着接主子出站回府。一個身穿元色對襟馬褂、藍皮袍的年輕人站在離馬車三步遠的地方,似乎在等人,他把一隻提包牢牢地抓在手裏;另外兩個年輕人漫不經心地在距離馬車不遠的地方走走停停;還有兩個剛剛買了煙,正在對火。
火車進站的汽笛響起來了,拎提包的年輕人又向馬車挪近了一步。張懷芝下車了,張懷芝看到薛成華了,張懷芝看着這個年輕人在往提包裏掏什麼。也就是這千分之一秒的時間,他警覺了。薛成華將一枚炸彈扔向他和馬車的一剎那,張懷芝飛身跳出數米。馬車被炸了個支離破碎,“老薛!老薛!他要跑了!”尹漁村大叫着開槍了。其餘三個年輕人也掏出槍,在煙塵瀰漫中四處射擊。再扔一枚!未中。一時間,北站混亂了,槍聲、爆炸聲讓人們如驚弓之鳥四散奔逃。
巡警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他們用身體保護張懷芝逃走。薛成華依舊緊追不捨,連放三槍,卻連張懷芝的汗毛都沒有碰到。其中一彈從巡警耳邊掠過,另外一彈打中警察的手。“噗!”好像是利器刺穿肌膚的聲音,一陣劇痛從他腹間蔓延,薛成華低頭,看到了穿過身體的刺刀的刀尖。一瞬間,他便被壓倒在地,緊接着身體就被捆綁起來,他,被捕了。與薛成華同行的尹漁村、樊少軒、周希文、張在田四人趁亂逃離了現場。
受酷刑死亦果何悲
就大義寄語同路人
“我爲同胞謀幸福,炸張賊,可惜未中,我死了,也不能瞑目,但是我們的黨人很多,狗子也未必能倖免。”刑訊室裏瀰漫着肉被燒焦的氣味,薛成華的身上早已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卻依舊“嘴硬”。對於楊以德來說,薛成華就是亂匪,隨時可以槍斃,對他實行酷刑,無非是爲了從他口裏套出指使者。
第二天李石曾趕到天津,聽說薛成華已經被捕,焦急萬分。他突然想到,楊以德的父親曾經是自己父親李鴻藻的僕人,便親自寫了一封信讓人帶給楊以德,希望楊以德念在這點“交情”上,放人。楊以德的回話讓李石曾稍微安了安心,“只要是有機會的話,我將必然營救。”
緊接着,李石曾返回北京,託人向袁世凱求情,並說:“滿清法網雖密,自從資政院劉鴻岷、易宗夔都上書請開黨禁,足下當不治充耳不聞,且京津一帶黨人何止萬千,殺之恐繼其者踵相接。”但李石曾沒有想到的是,無論是楊以德還是袁世凱,開出的只能是一張永遠兌現不了的支票,薛成華在被捕當晚便被害了。
人們在整理薛成華的遺物時,發現了一首詩。是他在暗殺張懷芝以前留詩一首以爲絕筆:“男兒死亦果何悲,斷體焚身任所爲;寄語同志須努力,功成早建蕩夷碑。”薛成華犧牲時,年僅19歲。祭奠他的一幅輓聯上讚譽道:“讓盲者見興明,教啞子能語言,捨己爲人,一方慈悲善士;炸民賊於下車,痛神奸之竊國,粉身取義,千載革命英雄。”
離津入京暗殺團再炸保皇黨
就在薛成華暗殺張懷芝的同一天,京津同盟會暗殺部部長彭家珍也從天津趕往北京,暗殺另一位反對清帝退位的中堅分子———良弼。宗社黨魁首良弼,是頑固的保皇黨頭子,革命黨人彭家珍決定將其暗殺,促使推翻清王朝的大業成功。
充親信計劃“臘八”動手
彭家珍的口袋裏有一張名片,上面印着———奉天講堂監督崇恭。崇恭是良弼的親信之一,幾天前就應良弼的要求到北京與其商議事情,只是尚未到達,彭家珍所要做的就是趕在崇恭之前到達,冒充崇恭,以有機會進入良弼的府邸行刺。
彭家珍深知當時革命取勝的一大障礙是宗社黨頭目、清禁衛軍第一協統軍諮使良弼,“此人不除,共和必難成立”。因此,彭家珍自告奮勇擔起暗殺良弼的重任,同時也抱了必死的決心。
在他1月25日給諸同志兄弟姐妹們的“絕命書”中寫道:入同盟會以來“未見大效”,“今除良弼之心已決”,“共和成,雖死亦榮;共和不成,雖生亦辱,不如死得榮”。
1912年1月26日,正值農曆臘八。清廷有在該日爲貴胄饋贈臘八粥的習俗。宗社黨魁良弼想趁此機會與貴胄們商討進擊南方革命軍的事宜。爲此,彭家珍計劃在這一天殺死良弼。
仍炸彈義士當場犧牲
身穿高級軍官服的彭家珍乘火車抵達北京後,到前門附近的金臺旅館定下房間。他的心中沒有絲毫的忐忑,他也曾設想過自己的悲慘結局,但哪怕是同歸於盡又如何呢?爲革命犧牲的人數不勝數,既然已經參加了革命,那麼犧牲有時候就成爲了必要。
26日一早,他就先到前門軍諮府,這是清廷貴胄們聚會的地方,但良弼並沒有出現。11時,他趕緊驅車直奔西四紅羅廠良弼的官邸。
“崇監督,我家老爺到攝政王府去了,還沒有回來,您稍坐。”良府的僕人給彭家珍上了杯茶,讓他等候一下。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對於彭家珍來說,簡直是度“秒”如年。他不願再等,準備再去別處尋找良弼的蹤跡。彭家珍剛離開良宅上街,一輛馬車與他擦身而過。“掉頭掉頭!”彭家珍催促着車伕,他一眼便認出,那輛剛剛經過他身邊的豪華馬車正是良弼的。
追至良府大門口,良弼剛從車中邁下一條腳,彭家珍忙趕上前去遞名片。看着名片上崇恭的名字,用眼角掃了掃跟前的年輕人,良弼一陣詫異,猛然驚覺有詐,急步跑上臺階,向府邸內逃走,卻已經來不及了,彭家珍的炸彈在他的面前爆炸了。
一時間,血肉橫飛,良弼的左腿脫離了他的身體,他重重地摔倒在臺階上,不省人事了。投擲炸彈的距離太近了,彈片從臺階上彈回,穿入了彭家珍的腦部,他甚至來不及看良弼死沒死便犧牲了,年僅23歲。同時殞命的還有良弼的8名衛兵、1名馬伕。良弼被炸成重傷,兩天後死去。
良弼在臨死時哀嘆說:“殺我者好英雄也,真知我也!我死,大清也隨之亡也。”良弼之死,使得塵囂一時的宗社黨銷聲匿跡,加速了清政府滅亡的步伐。
彭家珍四川金堂人,1906年在成都陸軍武備學堂畢業後,因成績優異被派至日本考察軍事,與革命黨人有所結識,歷任排長、教官等職,1911年9月調天津任兵站司令部副官,祕密加入同盟會,任京津同盟會暗殺部部長。清政府爲了鎮壓武昌起義,從歐洲訂購了大批武器,經西伯利亞入關內。當時清政府的東三省總督派彭家珍押運。彭家珍利用這個機會電請新軍,在灤州將這批武器扣留,爲革命做出貢獻。他又以爲天津兵站的清兵購軍械的名義,攜軍餉到南方,與革命黨聯繫,將銀錢交給了革命軍,爲革命做出巨大貢獻。1912年被民國政府追認爲大將軍。(記者 沈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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