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人說“蟲子”,遠遠超出了昆蟲的限定,天津人說“蟲子”,有着極廣泛的含意。我們這一茬兒人,小時候只知道讀書,那時候沒有電視,更沒有電子遊戲,也不懂得看足球,覺得足球好像是另一個世界上的事似的。沒有別的愛好,一心讀書,再加上有點小聰明,考試成績也好,家長們自然極是喜愛,逢有親朋到家裏來,便說起孩子們的種種可愛,這時客人也順情說好話,“這孩子,天生是讀書的蟲子。”
蟲子,也還不只是對孩子說的,在《阿Q正傳》裏,每到阿Q惹了禍,又打不過對手的時候,阿Q就以“打蟲豸,好不好?我是蟲豸———還不放麼?”來向對方求饒。蟲豸,就是上世紀二十年代半古半今白話文裏的“蟲子”二字,而將自己比做是“蟲豸”,也就夠可憐的了。今天好漢們交手,輸的一方不說自己是蟲豸了,今天的好漢們交手,輸的一方要說一個“服!”已經是江湖黑話了。
蟲子,在天津俗語中,是一種帶有黑色幽默的用語,譬如一個人有什麼雅好,就說是收集什麼東西吧,無論花多少錢,也無論花多少時間,爲了一件什麼稀罕物件,什麼罪都甘心情願地受着。何以就有這個雅好呢,人面前說不明白,最後以模糊理論了結,“不是有這條蟲子嗎?”何以人們將雅好說成是肚裏有蟲子了呢?蟲子是一種寄生物,只能寄生在人體內,靠人體內的營養活命。有寄生蟲的孩子大都有點什麼特殊的症候,有的孩子愛吃蠶豆,或者是愛吃點特殊的食品,沒有辦法控制,這就叫有蟲子了。
人們起鬨要一個人去做不合情理的事,最常見的,請吃飯,偏偏他又不情願,“我有蟲子呀?怎麼的。”或者人們看着一個人做事情不合情理,自己捨不得吃,養了條狗,每天給狗買新鮮牛肉,還給小狗喝牛奶,小狗病了,花不少錢還去寵物醫院,別勸他,“犯蟲子”,是天津人最常說的一句話。(林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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